做完一切后,他望着一堆堆小土包,抱着膝盖,眉毛耷拉着,心里默默地对小虫子们道歉。
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嬉笑,“喂!你给虫子做什么坟墓呀!好傻呀!”
接着他大喊着,招呼其他同伴,“球球把西瓜虫埋起来了!你们快来看快来看!”
男孩们跑过来,看着大小不均的小土包,歪歪扭扭的“墓碑”,纷纷捧腹大笑。
“胆小鬼!”
“没用的幼稚鬼!”
“大傻瓜!”
男孩们把他围起来哄笑,楼知秋像做错事被人发现似的,他背对着所有人一句话也说不出,紧张焦虑地刮掉手指上的泥土。
放学后他跑回家,恰好看到哥哥楼知行在餐桌边整理领带。楼知秋一头扎到楼知行的腰上,哽咽着跟他哭诉了这件事。
当时的楼知行在上高中,接近成年,俨然已经是个大人,他本来是吃完晚餐去学校,刚整理好仪容,被楼知秋不由分说一抱,校服针织衫上蹭的都是眼泪鼻涕。
楼知行听了半天终于弄懂了事情经过,被楼知秋烦得不行,推开了弟弟。
“楼知秋,你真是个废物。”楼知行睨视着弟弟,阴沉地说。
楼知行严厉道:“如果你不喜欢他们的做法,就在一开始阻止他们,而不是一句话不说看着他们做完。你的可怜有什么用?虫子能活吗?”
“别人嘲笑你,为什么不直接把他们揍趴下,让他们闭嘴。你跑回来跟我说有什么用,是指望我去给你撑腰,教训他们一顿吗?”
“下次要是再让我听到你说,被别人嘲笑,你没有教训回去,你就死定了。”楼知行拧紧眉,下最后通牒。
楼知秋讲完这件事,觉得很丢人,惭愧地笑着:“我哥哥说的很有道理啊,伪善比真坏人还令人讨厌。明明很软弱,还要爱心泛滥。”
“被欺负了也不懂还手……唔,”楼知秋想了想,“好像网上大家说这是圣母。不过我应该是圣父吧。”楼知秋好脾气地说,自己开自己的团。
庭雨疏并不觉得好笑,其他小孩先不说,但是……他一脸不悦,“你哥哥对你太凶了。”
楼知秋忍俊不禁,他没想到庭雨疏的重点竟然在这里,“嗯,你说得对,他真的好凶。所以我才这么着急认你当哥哥,逃离我亲哥的魔掌。”
“小疏哥哥最好了。”
才说了两句又开始贫起来,庭雨疏无奈。
他忽然想到,要是七八岁的楼知秋抱着他的腰撒娇,一定舍不得凶。
庭雨疏看着楼知秋的脸,想象他七八岁的样子,心里对素未谋面的楼知行讨厌了两分。
接到庭雨疏专注的视线,楼知秋好笑,以为庭雨疏在谴责自己乱撒娇,“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他目光下移,落在了庭雨疏肩头,看到之前落上去的杏花。
楼知秋笑了笑,用手指轻轻一拨,那还沾着晨露的杏花便擦着他的指腹一阵起风似的轻飘飘飞走了。
庭雨疏看着肩上一触即离的指尖,垂下的眼睫轻轻一扇。
楼知秋转身快走两步,不那么认真地催促道:“快点,哥哥。去晚了就没得吃咯。”
庭雨疏目送他往前跑去,跑向形形色色的人群里,阳光落在他的背上,在他柔软的发顶洒下一轮金色的光斑。
不远处的商铺,被人群簇拥着,蒸锅揭开,升腾起暄软温暖的白雾。人们林林总总,随意地站着,年龄各不相同,表情各异,身姿也迥异。
仲季春交接的早晨还有些微微的寒意,有的不抗冻的人,脸上泛出微微的红,表情却都洋溢着生机的活泼朝气,整个画面都充斥着生动十足的人间烟火气。
庭雨疏的心绪少有得感到轻快,向楼知秋走去。
雀儿藏在枝繁叶茂的乔木里叫着早,落在地上干燥的香樟老叶,踩在上面,嘎吱一声,轻轻碎了。
回去的路上,楼知秋幸福地舒展着胳膊,伸了个懒腰,自然亲昵地说:“改天给你买个运动服吧。我猜你肯定没有,你要是有的话,我们就能跑步过来,然后走回去了。”
庭雨疏淡淡地说:“不用。”他不打算跑步。
为什么楼知秋总能把话说得很…不是那么回事又很像那么回事。
楼知秋自动误解他的意思是不用他来买:“哎呀。我是老板嘛,关心员工、发发福利是应该的。”
庭雨疏:“……”
“你为什么这么执着让我想跑步?”
楼知秋:“我不是说了吗?你不觉得你体质太差了吗?你看看你这小身板,走几步路就累了。不是我说,你现在就累了吧?”
已经有点疲惫到微微冒汗的庭雨疏:“……”
“不用这么看着我,要真没有你就说没有了。”楼知秋也对庭雨疏的杀人视线基本免疫了。
“你看,职业选手就是吃青春饭的活,多少选手日以继夜地训练,从而放弃了对身体健康的关注,在退役后频频受到伤痛的折磨。连三十岁都不到呢。以前我是管不到你,啊你都不知道每次我看你比赛完那个苍白的脸,有多着急。现在我……是吧,不仅是队长,还是老板。这不管管说得过去吗?”
“万一你哪天比赛完晕过去怎么办,我说你是不是还有低血糖啊?你有什么问题要跟战队报备,这才能防患于未然,未雨绸……”
庭雨疏受不了了,“别说了。”
楼知秋不走了,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你跑吗?”
庭雨疏头疼:“再说吧。”算了,自己签的合同,凑合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