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大灯已经关了,小茶几上却还亮着一盏暖黄色的小灯。季洵认得,那是方倾床头的夜灯。
这灯是可以扭转方向的,此时专门放在了茶几边上靠近门口的位置,昏暗的光线刚好照亮脚下的地板。季洵看着看着,忍不住微笑。
方倾因为前些天撞到了头,这段时间格外的嗜睡。看来这灯,是他实在熬不住乖乖去睡觉后,特意给自己留的了。
想到这一点,季洵忽然就好想抱抱他。
一声细细的猫叫声从脚边传来。小白猫翘着尾巴,在灯光下抬头,两只前爪扒上了季洵的拖鞋。
“我回来啦,”季洵笑着弯下腰,压低声音跟猫说话:“小声点告诉我,他有没有好好睡觉?”
小白猫不说话,抬起两只前爪,后腿一蹬“噌”地窜上了沙发。
躺在沙发上的人一只胳膊搁在眼前挡着灯光,别别扭扭地翻了个身,轻轻哼了两声。
季洵:“!”
他这才接着灯光看见,方倾居然就这么睡在了客厅的沙发上。他腿边堆着几件家常的衣服,身上盖着条薄薄的毯子。
虽然已经是春末了,然而屋子里特别是晚上还是尤其的阴凉。季洵走过去用手一握,发现方倾露在外面的手指冰凉。
“啧啧,不让人省心啊。”季洵收回手,轻声地嘀咕了句。嘴上虽是这样地说着,心里却因为被人记挂着而甜的像吃了槐花蜜似的。
嘴角终于出卖了他的真实心思,流露出丝丝缕缕的笑意。季洵心里软软的,弯下了腰。
左手从方倾脖子后面伸过去托住他的后背,右手穿过他双膝下面。就这样把方倾连人带毯子一起打横抱起来,转身回了卧室。
方倾的体温隔着薄薄的一层毯子传到他身上。季洵眷恋地垂下睫毛,鼻尖嗅到他颈窝间温暖的气息。
方倾睡得很沉,被抱起来竟然也没有醒。季洵把动作放得很清,几乎是屏住呼吸将方倾放到了卧室的床上,给他盖好了被子。
轻轻带上卧室的门去洗漱,然后回来,进屋的同时鼻尖一酸,无声地打了个哈欠。
直到现在,他才真切地感觉到,这个事终于算是结束了。这几天可真够累的。
整个所谓项目,从幕后策划、程序编写再到最后的具体实施,一共就只有周察和他两个人。
编程时间紧,晚上的时候,他常常是照顾方倾睡下后就悄悄起身,在电脑前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看着天快亮了再躺回床上抱着方倾睡一会儿。这几乎是他每天最开心的时候了。
到今天早上5:00的时候,他和周察通了个电话——技术方面的问题都解决了,现在就差最后一步:怎么把那段程序植入到手机里。
程序植入需要近距离和一定的时间。俩人角色扮演排练了几遍,发现只要被跟踪的人不瞎,就绝对会发现异常。
不得已,跟踪的计划被取消了。时间紧迫,这些天忙着编程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
于是,在行动前的当天早上季洵咬了咬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句话别说带着设备直接上!
迎面撞他丫的!
电话对面,周察一蹦三尺高:“我说大校草,都这时候了你就快别扯淡了行吗!”
“你撞过去,他要是揪着你不放怎么办啊!还有他不是认得你吗?”
“我换身黑衣服,戴上口罩帽子就成。我只见过他一面,只要不说话,他大概率认不出来。”
周察心说这倒是没错,可你劈头盖脸把那小子打了一顿的事你是一字不提啊!
“那他要打你呢,怎么办?”
“啊?”季洵嘴角一抽,心说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问题。。
怎么办,还手啊!不然呢?
“噢,”周察猛吸一口气,这才想起来季洵是很有些战斗力的。一言以蔽之:干脆利落帅。
他尴尬一笑:“哎哟,我老忘了你其实会打架。”
就这么着,趁着晚上路灯没亮的那阵,季洵顶着个棒球帽就上了。逮着刘闯玩手机的空当,把帽檐往下一压就往上撞。
正好把他手机撞掉地上。等他灰头土脸骂骂咧咧爬起来的时候,传输早已经完成了。
季洵转过身。骨节分明手指搭在卧室门把手上,轻轻下压。
把坏情绪和算计都关在了门外。转身面对方倾,他又成了那个耐心温柔的伴侣。
卧室没有拉窗帘。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子洒进屋中,似纱又似雾地铺开在床上。
方倾安静地合着眼皮,呼吸均匀而绵长。季洵缓缓拉上了窗帘,动作极轻地躺在了他身旁。
床头灯就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然而季洵没舍得关灯。他裹了裹被子,只管不错眼珠地看着灯光下方倾宁静平和的面容。
刚刚进屋时的那一点困意,此刻忽然就像被什么驱散了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侧躺在方倾身边,手指在被子底下缓慢地摸索,终于碰到了方倾的睡衣。
他其实是想去抓方倾的手的,却又怕弄醒他,最后只是把他袖子的布料抓牢了,用力攥在手心里。
这个夜晚太安静了,静得季洵说不出的竟有些茫然无措。
使劲攥住那一点被他揉得已经有点皱巴巴的布料,季洵大睁着眼睛,目光一点点勾勒方倾侧脸的轮廓。
他忽然好希望方倾现在能醒过来跟他说几句话。随便什么都行。
实在是太安静了。就好像全世界都静了下来,除了他自己的心脏。说不好是从何时起,烦躁与隐隐的不安无声地盈满了他整个心房。
也许是他看到方倾平静面容的时候,又也许是他最后终于伸手关掉那盏方倾留下的小灯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