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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承骁略微一哂,举步走进了内室。
虽然影卫还在时不时汇报谢南枝的动向,但他本人确有几日没来翠玉轩了。
今天临时决定留下,一面是瞧见谢南枝那副避之不及的神态,有些微妙的牙痒痒,另一面也是听纪闻汇报,暗部的人已经配制出了阿红花的解药,这两天就能送来。
桌上铺的宣纸已经叫猫儿踩坏,留下一串蘸了朱砂的爪印,落在画上原有的几笔苍遒枝干间,还别有一番野趣。
内侍不懂得鉴赏,抱着那画就要出去,梁承骁瞥见了,叫他拿来眼前细看。
“你还擅长丹青?”他问。
最开始的错愕过后,谢南枝已经淡定了下来,散漫地翻着书卷,一副叫他爱怎样怎样的神态,闻言答:“不敢称擅长,打发时间而已。”
梁承骁虽然对此道并不精通,但略略扫过一眼,也能看出其中蕴藏的笔力。知道谢南枝在敷衍他,于是嗤笑不说话了。
侍从很快将奏折运了来,分门别类在桌上摆放好,点燃炭盆后安静地退了出去。房门关上后,屋子里只剩下了梁承骁和谢南枝主仆二人。
书棋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成了现在这样,他不敢说话,只好把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遁进地底,从屋里消失不见。
梁承骁提笔批了两封奏疏,见谢南枝还坐在房间另一侧看书,中间像划了一条泾渭分明的楚河汉界,一挑长眉,道:“来替孤研墨。”
他没有具体喊谁的名字,书棋浑身一抖,内心犹豫要不要过去。
谢南枝看他坐立不安的样子,放下书卷,似乎叹了口气:“你下去吧。”
随后无奈地起身,走到书桌旁,敛袖净手后,拈起墨条研磨。
书棋总算得到许可,如蒙大赦地退出了房间。
临关上门前,他无意往里瞥了一眼。只见书桌后的太子和谢南枝一坐一站,均是龙章凤姿的好相貌,一个处理政事,一个安静陪伴,竟有几分红袖添香的气氛。
他不敢多看,压下这个念头,赶快把门合上了。
……
研墨也是一件有讲究的事,墨条须与砚台垂直平正,均匀打转,才能使墨浓淡适宜,太急则墨粗而生沫,色亦无光,太缓则浪费时间,且墨浮。
谢南枝耐性好,做什么都有种清隽端正的风度。梁承骁阅了几本奏折,总是不自觉让他皓白的腕子吸引去目光,顿了顿,状似无意道:“听说你前两日教训了常贵?”
谢南枝研磨的动作一停,过了一息,又神色如常地继续了。
“是。”他说,“殿下要惩治我吗?”
没想到梁承骁反问他:“孤为何要惩治你?”
“这翠玉轩里,你是主子,教训个欺主的下人,有什么可惩治的。”
谢南枝听了,有些意外他的态度。
虽然他也猜到常贵估计不是梁承骁的人,但摆在府内总管的位置,想来是有点用处的,因此也做好了被敲打的准备,却不成想,对方根本没把此事放在心上。
“我以为出于名声考虑,您至少会在外人面前训斥我一番。”谢南枝说。
梁承骁抬眼看他:“为什么?”
谢南枝想了想,客观道:“不然明天以后,东宫就会传出流言,说我骄横跋扈,才来府上不久就仗着您的宠爱,恣意妄为、欺压下人了。”
“……”梁承骁听笑了,搁下笔评价,“你对自己的新身份适应得还挺好?”
谢南枝不觉得这是句贬低之词,接受度良好地应了:“谬赞。”
这批奏折里应该没什么要紧事,梁承骁的处理速度很快,拣着重点一目十行地扫完,需要批示的简要回复,不需要的则签个龙飞凤舞的阅,示意已读。
为避嫌,谢南枝从始到终都没有往桌面细看,研完墨就自觉退了回去,想重新去另一边翻医书。
只是才放下墨条,梁承骁就似有所觉地抬头,瞥了他一眼,忍不住道:“孤早就想问你。你身上是什么气味,平日里熏的香?”
谢南枝畏寒,初春的天,室内仍点着金丝炭,混在其间的香料气息也在缓慢挥发。
往日梁承骁并不喜欢这个气味,因此从来不用,今天有谢南枝在旁边,那些恼人的气息好像都叫他身上的冷香盖去了,连日来因头痛紧绷的神经都舒缓了几分。
谢南枝怔了一瞬,下意识自己闻了闻,没有感觉到任何味道。
“我平时不熏香。”他不确定答,“可能是金莲枝的味道?最近服的药里有这一味。”
金莲枝又称木天蓼,是用于调理体寒的常见药材,也是今天引了那狸奴来调皮捣蛋的罪魁祸首。
梁承骁很是无语:“孤又不是猫。”
谢南枝自己毫无所觉,但每次他靠近,或者无意敛起衣袖的时候,那段极淡的香气就会悄然而至,像腊月里覆雪的梅。
“那可能就是下午在梅树上沾的吧。”谢南枝说。
梁承骁看上去并不相信,但他也不是非要一个答案。
原本看奏本就疲累,旁边有个能舒缓头痛,还称得上赏心悦目的摆件,自然是不用白不用。
“你不是要看书么。”他换了本奏疏翻开,散漫道,“椅子搬来这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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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南枝任劳任怨,给太子爷当了一下午的人体香炉,直到晚间的时候,持书册的胳膊都举得酸痛了,打从心底叹息在东宫讨生活不容易。但碍于寄人篱下,不好多言,只好在晚膳时郁闷地连用三块豌豆糕,聊作心理安慰。
原本在旁边汇报琐事的纪闻眼睛都盯直了,百思不得其解他是怎么端庄又迅速地把一盘糕点塞进胃里,还做到每一口细嚼慢咽的,直到梁承骁屈指敲桌面,才把他飞了的神思喊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