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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第1页）

那些早已停止的时光，交错往复……

从体内深处蔓延而来的疲惫渐渐剥夺了他剩余不多的思考能力，另他陷入昏睡。

少年带着头一次出现的脆弱神情沉入梦境，这具稚嫩的躯壳也因此显出一丝无助来。任天逐察觉到他呼吸趋于平缓，便定定坐了一会，待到他睡得更熟，才轻轻调整姿势，让他躺得更加舒服。

不知过了多久，卫白缓缓苏醒过来。

天空依旧是没有边际的黯淡颜色，周边死寂一片，唯有身边人轻微的呼吸声。卫白保持着苏醒时的姿势，睁着眼，没有动也没有说话，眼神直勾勾盯着某一点，不知在想什么。

抵不住疲劳小憩片刻的任天逐也是过了许久才发现卫白已经醒过来，他正要开口说什么，转眼就看到卫白的样子，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他们呢？”却没想到先出声的是卫白。

任天逐愣了一下。

“他们呢？”卫白接着又问了一遍。

“送别杜鹏。”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

卫白缓缓移动视线，看向他：“我也去。”

或许是他此时的眼神过于沉稳，任天逐沉默了一瞬，开口道：“好。”

任天逐仍旧担心卫白的身体，扶着对方站起来后，转身单膝跪下，伸手示意卫白趴到他背上。卫白没有反对，乖巧地趴上去。

任天逐站起身，有些担心地微微转过头，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送别杜鹏的地方距离这里并不远，远远见到前方一排人影，卫白动了动：“放我下来吧。”他的声音很轻，任天逐迟疑片刻，照他的话做了。

二人缓步走到人群外围，很快看到置于中央的杜鹏的尸体，白雪跪在旁边，垂着头。有人发现二人的到来，回过头看了一眼。

久久地，没有人离开，也没有人开口。

离开之时，唯有白雪没有动。

范晓走上前，想要扶她，却被她推开了：“你们走吧。”

许多人停下了脚步。

“我在这里陪着他。”白雪温柔地开口，伸手为杜鹏理了理头发。

范晓的眼中瞬间蓄满了泪。

有人垂下头，有人站在原地握紧了拳头，却没有一个人开口。

“走吧。”有人将手搭在范晓肩上。

范晓抬起头，强行忍住眼泪：“白姐……我们走了。”

白雪没有动，突然哼起歌曲，轻灵的声音打破死寂，仿佛在为他们送行。

一行人背对着歌声，渐行渐远。

☆、六十三

卫白望着天空，如果还在正常世界的话，此时应该是夜晚了——众人沉默地完成早已习惯的分工，有人休息，有人守夜。大约是这一天发生太多的缘故，令人心乱之余，更多的是疲惫。卫白没有等待太久，四周很快陷入寂静。

这种感觉非常奇特，分明全身的器官功能都在衰退，可他的感知能力在逐渐变强。到了现在，周遭的一切以另外一种形式浮现在他的脑中。

身旁人胸膛沉稳地起伏，外面疲惫又心事重重的守夜人……

卫白静静躺了许久，仿佛早已沉睡多时，可一个声音突兀出现在脑中：“真的要这样吗？”沉默了许久的布丁有些艰难地问道，像是早已明白问题的答案，却仍奢求奇迹出现。

“嗯。”卫白平静地回答。

即便早在见到白雪前就听了整个计划，布丁还是万分难以接受：“你不用一个人去的啊，他们会陪你的，任天逐也是……”

卫白没有反驳，直到布丁缓慢地停下来：“我决定好了。”

布丁还想说什么，最后却只问了最后一句：“万一没有成功呢……万一……你没有回来呢？”

“最重要的东西我已经交给你了，等我走了以后，只要交给他就行。”

布丁知道他说的是谁：“可是……”

“时间到了。”卫白打断了它的话，“一切就拜托你了。”

布丁不由紧张起来，即便卫白早已将每一个细节安排到位，可关键时刻，他还是控制不住。

就见卫白轻轻起身，他身旁的任天逐极快做出反应睁开了眼，卫白却没给他太多反应时间，轻轻一挥手——空气中弥漫起一阵紫色的烟雾，依稀可见几只背部印着繁复花纹的妖艳蝴蝶煽动翅膀穿梭其中。

任天逐毫无准备，陷入短暂地昏睡，卫白道：“就是现在。”

布丁强忍住心中的不舍，自卫白袖中滚落，来到任天逐衣摆旁，同时将意识从卫白脑中撤离。离开前的那一刻，卫白最后留下的几个字浮现在脑中。

“谢谢……还有……再见。”

强烈的悲伤情绪涌上心头，这是以前不曾有过的，可是也没有多余的时间给它细细思考了。

卫白迅速起身走出帐篷。外面依旧十分安静，可见之前偷偷逃走的人已经成功离去。布丁心情复杂地贴住任天逐的衣角，等待他的苏醒。

他不是没有进行过一个人的旅途，只是那已经是很久远的记忆了。他甚至能零星地回忆起，自己走过许多地方……

脚下是近乎干涸的土地，龟裂的痕迹不断延展，几乎蔓延到视线所能到达的尽头，地缝深处是光也照不亮的浓重黑暗。卫白盯着地面，似乎听到了潜藏在地底深处伺机而动的某些细小声音。可是很快，那些声音消失了，四下重新变得安静。

他的面上浮现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像是为终于窥得真相而发出的感慨，可不会再有人同他一起分享了。卫白垂下眼，笑容一丝一丝褪去。

其实很早以前他就应该明白的，自己在这个世界领悟某些东西的速度太快……仿佛本来就知道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