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硬拉了骆林到餐厅去吃饭,海鲜同烧烤自助,三百元吃到饱。骨瓷盘何式微拿了最大的,专挑那热量和蛋白质高的食物往里面放。骆林一个人拿着水杯坐着发呆,眼见着何式微鬼斧神工的把牛排羊扒鸡肉串烧和鲍鱼刺身叠得有手掌高,惊得嘴巴都微微张开来。
何式微原本还有微微的自豪感,故作大气的拼命往骆林的盘子里夹食物。骆林的嘴巴一直满着,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只能拼命地吃着东西。何式微对这加菜的行为有点上瘾,叉子和筷子全没停下,一个劲的说着“这个你多吃点”“一定要把这个吃下去”“听话,张嘴”。
他高兴的劲头还没过去,便看着骆林猛的弯了一下腰,向后跑了开去。他跟着一路到了洗手间里,隔着隔间的门,听到骆林极力压制自己呕吐的声音。
何式微就一直那么站着,手都握成拳。骆林出来以后到洗手台前洗了脸,然后抬起头不好意思的对他笑笑说:对不起了何大哥,你带我出来我还给你添麻烦。
骆林脸上的水珠顺着下巴滑下来,给人有错觉说那是眼泪。那是何式微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人笑着,能比哭还令人难过。
……你们看,这便是所谓爱情的折磨。然而有那受害者就必定有施害者,也没有定论说谁就一定比谁好过。
段非现在,也已经到了那近似绝望的境地。
他不知道他自己是个多么执拗的人,只放任自己的执念肆意横行着,不去思考自己的作为究竟是不是做错——或许说他自己都隐隐的了解,自己做的事情有多么恶劣而难以饶恕。
——骆林喜欢他。骆林要对他好。骆林是隶属于他的东西,不仅不能和别人在一起,更不会可能拥有独立的生活。于是乎怎么伤害他都不要紧吧?他那么喜欢我,是吧。
段非一直这么想着。这些事情似乎已经成了公理,连解释的必要都不应该有。
自己一定就是骆林的全部。那个笨男人喜欢了自己十年,感情一定都已经深到了骨髓里,消都消不掉——段非对“骆林喜欢他”的这个事实感觉到微妙的骄傲,于此同时却也无可避免的感觉到不安。
一个这么软弱可欺的男人,却曾经下定决心拿着行李离开自己所在的地方。一个这么笨拙沉默的男人,却也可以和别的对象相谈甚欢。一个这么爱着自己的人,却面对着他一次次的伤害背叛和挑衅,无动于衷。
段非发现自己并没有所想的那么了解骆林。骆林为什么不哭呢?为什么就不反抗?
——露出一个受伤害的表情吧。或者再说一次你喜欢我。别让我这么放纵的折磨你,也别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段非亲骆林的时候,骆林不会再闭上眼睛,也不会有动作。那么平静的脸孔,仿佛透过他一直看到了别的地方。他对这表现气急了,又擅用自己的暴力,却发现挨着打的骆林似乎习惯了这待遇,别说恨意,连恐惧都不再有。
这样的骆林,让段非觉得害怕。
段非破罐子破摔一般的让自己的行为变得更加过分。究竟什么时候骆林才能经受不住呢?究竟骆林对他的“爱意”,会让骆林忍受自己的暴行到什么地步?
这是扭曲的占有欲和不安全感。段非喝下又一瓶的伏特加,等到那灼烧的痛楚蔓延到了胸腔,稍微给他带来了一点慰藉。
……其实他也想厚着脸皮对骆林说一句“我们重新开始”,但是他连要开始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他如此渴切的想知道骆林究竟是多么的爱他。却不敢问自己,对骆林究竟是怎样的感情。
那天骆林照常去上班。段非在餐桌前坐着,盘子里堆着未享用的食物,大腿上坐着仅仅包了浴巾的女人,用手指夹了葡萄往他嘴里送。而离开段宅的骆林回头看了他一眼,便沉默的走出了门廊。
段非一直在观察着骆林的表情。他发现那男人的表情里没有震动,没有心痛,也没看出什么故作自然地地方,也就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因为那个眼神,段非觉得浑身都冷下来。他几乎觉得骆林就那么走了,不会再回来。
他坐在书房里抽烟,女人想再扯着他到床上。他吻了吻那女人的额头,从钱包里抽出所有的纸钞来塞进女人的胸口,让她走。女人笑得很开心,将那些钱紧握着,干脆解了浴巾,光着身体毫不顾忌的往楼下走出去。
段非闻到了一种腐臭的味道,也不知道究竟是谁身上带过来的。莫名的烦闷,他听着电话响起来,沉着声音应了一声“喂”。
电话那头是个陌生的男声:“……请找一下骆林。”
也真奇怪,段非听到这名字竟然会心疼。然而那男人的声音更让他觉得酸涩——什么时候也有人找骆林找到他家里来了?真是,荒谬。
段非忍了忍没有骂出口,只冷冷道:“你找他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人顿了顿,还是礼貌道:“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想和他谈谈,麻烦您转接。”
……工作。什么工作?段非觉得胸口又是一股恶气。骆林的工作他是一概不知——那个男人是他的东西,为什么现在他竟然有了一个他所不了解的世界,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段非对着电话啧了一声:“他没有工作,以后别他妈的拿着劳什子的工作烦他!”
然而那人却仍然冷静道:“请让我和骆林本人谈谈好吗?”
段非被那声线弄得火大:“你听不懂人话吗?骆林跟你的傻x工作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以后再也不会和你们那群不知所谓的烂人混在一起,他以后只会呆在我这里!!听懂了你他妈的就别再烦了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