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鹭眼底闪过一抹惊讶,她侧目瞧着金嬷嬷。只见金嬷嬷眉眼沉着,甚至还有些喜色。
华歆道:“妾身只是不明白哪里唐突了金嬷嬷,惹得嬷嬷心中不快,竟毁了那匹料子。”
金嬷嬷闻言,讥讽道:“不明白,华夫人这会装起无辜了,仗着自己是新人,抢夺我家夫人心爱的料子,就你也配!”
华歆拧着眉心,不明所以:“抢夺,嬷嬷这话我听不懂。”
金嬷嬷见她一副怔然的样子,只当她装模作样:“华夫人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抢我家夫人衣料的时候,想必也是这般做派。”
华歆眉间拧得更深了些,她幼年时也算骄纵,在家里说一不二,就是阿爹也总是处处维护她,所以她曾经蛮横又霸道。自从阿爹过世后,在聂家的几年里,她的性子已经收敛很多了,但是面对平白无故地被人冤枉,还是不能忍受。
脸色苍白道:“还请嬷嬷把话说清楚。”
金嬷嬷振振有词道:“华夫人非要装不明白,那老奴就将先前的事情再说一遍,宫里来了赏赐,老太太爱惜衆人,赏了两匹料子与我家夫人和华夫人做衣裳,夫人为何先挑选上了,还拿走了我家夫人最喜欢的蓝色料子。”
华歆蹙眉,她记得隗儿不是这麽说的。
明明隗儿说是她在路上遇见了大小姐,大小姐给她的。
她神色凛然:“隗儿,你说怎麽回事?”
隗儿错愕了一瞬,回神道:“不是这样的,那料子明明是大小姐给我的,大小姐让我拿回来给夫人,绝对不是我先挑选的。”
金嬷嬷恼道:“你这蹄子,越发张狂了,先前端走我家夫人的药膳霸着炉子不说,如今明明先挑走了料子,又不肯承认,还敢拉主子下水,你是打量着大小姐这回家去了,随便你污蔑了是不是?”
“我污蔑什麽了?那匹料子本来就是大小姐给我的。”隗儿驳道。
华歆拧着眉:“药膳又是怎麽回事?”
隗儿扑通一声跪在青石板上,慌神道:“上次我见夫人脸色不好,给夫人炖些滋补的汤药。那天我不知道炉子上坐的是姬夫人的药,何况我端下来的时候也看了,那药都已经熬好了我才端下来的,绝对没有对姬夫人不尊重的意思。”
老太太出面
华歆想起来,前几日隗儿的确给她炖过药膳。并且她喝了两次以后,人也精神了些。
原来先时就已经得罪了姬夫人,她还浑然不知,于是朝着姬夫人躬身道:“隗儿无心之失,还请姬夫人宽恕。”
金嬷嬷哼了声:“无心之失?那衣料的事又怎麽说,隗儿在府中多年,我家夫人喜欢什麽颜色的衣裳衆人皆知的事情,她明明就是仗势欺人。”
隗儿扯着华歆衣角,眼角红润:“夫人,我真的没有骗你,那料子真是大小姐给我的。”
华歆于心不忍,她相信隗儿的话,也知道隗儿不会说谎。至于是哪里出了问题,她现在也说不準,被人冤枉的滋味不好受,她心知肚明。“先起来。”
金嬷嬷见状,大声斥责道:“你这蹄子嘴硬,又是仗得谁的势?”
隗儿提着声:“我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
金嬷嬷指桑骂槐,华歆一字不落地听在耳朵里。这件事不管真相如何,只怕隗儿也说不明白了,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被人按头的滋味不好受,她颇有些心疼,拍拍隗儿手道:“别着急,有我在。”
隗儿心底有刺尖扎过,嗓子好像被什麽堵上了,无比地难过,她没有起身,低头咬着唇:“夫人”
华歆对着姬夫人盈盈一拜道:“姬夫人,隗儿若是做了什麽,等于和我做的也没两样,这匹料子就是如今我想还给夫人也来不及了,怎麽才能让夫人消消气,夫人说我做就是,也算是给夫人赔礼道歉。”
姬鹭半晌没说话,这会子听明白了。原来是金嬷嬷为她出头,趁着她请华夫人叙话的空档,找人毁了那匹蓝色的料子。
不过她并不知情,也没想到乳娘会这样做,可是做都做了,如今也只能将错就错。
她面色沉凝,看着连绵不绝的阴雨落在华歆身上,那眉间的珠花也跟着雨水蕩来蕩去,她幽幽道:“既然如此,你就在这里好好站着,没有我的允许,不準回房。”
两件事加起来,她的确对华歆印象很不好。既然嬷嬷已经出手了,那就借机惩罚她一下没什麽不好,也算给她提个醒。
隗儿急道:“姬夫人,华夫人崴了脚,真的不能一直在雨中站着。那匹料子是我拿回来的,夫人要责罚就责罚我好了。”
姬鹭垂眸望着她,想起先时乳娘的话,眼底掠过一丝凉意:“自然,你也一起淋着吧。”
游林刚办完事,从西南门进来,拍着身上的雨水,只见一窝蜂的人都围着知春亭的院子。他跟着上前,挤在人堆里:“都看什麽呢?”
“两位夫人吵起来了。”
“哪两位夫人?”
“自然是姬夫人和华夫人。”
游林拨开人群擡眼望去,惊了一跳,知春亭里围得水洩不通。
老太太过来的时候,华歆正在雨中站着,浑身上下湿漉漉的,长长的睫羽上沾着雨珠,不断落下,她心惊不已:“这是怎麽回事?”
华歆眨着眼睛,看着来人,有些诧异:“老太太。”
姬鹭也惊了一瞬,回身屈膝道:“祖母。”
老太太看着他们主仆都在雨里,一个站着,一个跪着,拧着眉头:“怎麽了这是?”
金嬷嬷上前,弯腰回禀道:“老太太,知春亭的人做错了事,沖撞了姬夫人,正在被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