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清羽对上她眼底再次透出来的不属于刚出生小幼崽的沉稳,以及对自己话语的疑惑,他双眸一颤,愈心疼起来,语气极为郑重。
“为师的意思是,即便是如此,你一样可以躲在师尊和师兄身后。勤奋一点没关系,但是也可以放肆地活得像一个真正的孩子一样,撒娇爱玩耍赖,甚至再任性一些。”
从逐渐和这个孩子接触起,他便越觉得小孩子身上散出的说不出的孤寂感,她时常笑不达眼底,身上的幼稚卖萌都是为了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连笑也是。
她明明才刚出生,小小的一只,连说话都有些口齿不清,却时常像一个小大人一样,仿若看透这世间万物一样,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是局外人,是看戏者。
他愈心疼,这个世界弱肉强食,她避免不了学习一些护身的东西,可是她现在大可不必如此折磨自己地学,像是不知道疼一样。
至少现在有他们在,她可以真的如一个孩子一样,如她的名字一样,无忧无虑的,活在他们的羽翼下,娇养着长大。
对上他眼底的认真,褚朝昭圆润的眸划过一丝诧异,而后紧紧盯住他的眼睛,无比认真道:“无论生什么,师尊和师兄都会毫不犹豫地站在我这一边吗?”
“自然。”闻清羽毫不犹豫轻笑,伸手慈爱地抚摸着她的头,似是在安抚孤独小兽那颗躁动却也孤独至极的心,“师尊是你的家人,师兄也是,宗门是你的家,无论生什么,师尊和师兄都不会弃你而去的。”
“那若是没有你们呢?”
“暂且不说现在你还小,在未来,若真的有那么一天,师尊死了,那一定会在死前给你铺好前路,护你周全。”
他说得真切虔诚,令人听了无不动容,褚朝昭对上那双怜悯又心疼的双眸,心底一颤,又迅移开双眸。
褚朝昭没说话,只是点点头,背着小手转身往外走:“窝去玩了。”
看着她小小的背影,闻清羽笑起来:“其实,你可以多依赖一些为师和师兄,万事记得有我们挡住,不必惶恐。”
惶恐?
笑话!她褚朝昭何时惶恐过!何时畏惧过!
褚朝昭脚步顿了一下,垂眸,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没有人知道,她这副可爱稚嫩的皮囊下,藏着一个多么极恶的灵魂,若他们知晓她的过往,还会如此待她吗?
不会的。
了解了定然如那些人一样,定然避如蛇蝎,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她不信这世间之人,如今这般,不过是还未涉及利益罢了,时间久了,很多东西自会见分晓。
但不信归不信,既然今日给出了承诺,那她便要看看,届时他会如何抉择。
她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抬头又恢复了那漫不经心的样子,施施然往外走。
褚朝昭站在高台之上,望着长阶之下的归云宗,看着宗门之人来来往往,宝殿高耸入云,青山如黛,仙鹤长鸣,一些她以为轻易不会回忆的画面竟在这时清风入怀,卷起一阵阵涟漪。
“你们说过,不会抛弃我的!”
不过十二岁的褚朝昭穿着单薄的白色短袖,站在那里,执着地拽着最后一对养父母的袖子,不肯跟着人离开。
养母尴尬地笑了笑,眼底明明都是贪婪,却努力装作很慈祥地哄道:“朝朝啊,母亲和父亲这都是为你好,待会儿来接你的人是实验室的,你去了能学好多东西,总比跟着我们好,连学都上不成。”
褚朝昭极力压制眼底的戾气:“区区一百万,你们就把我卖了?”
啪——
换来的是养父狠狠的一巴掌,他不耐烦地将手里的烟头踩在地上碾碎:“如今我们是你的父母,好歹养了你一年,你就这个态度?”
“呵哈哈哈哈。”褚朝昭还保持着被打的那个姿势,偏着脸突然低低笑了起来,舌头一而再地抵着后槽牙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小姑娘脸色因为常年的营养不良,显得有些病态的苍白,瘦弱的身上更是露出骨架来,此刻嘴角渗出血,不怒反笑,看得两人心底毛,怵得慌。
他们又想起她身上的异能,忍不住后退了一大步。
养父推了一把养母,示意她赶紧说话,实验室的人快来了。
养母硬着头皮,不敢反抗,她上前一步:“朝朝啊,你父亲是恨铁不成钢,送你去实验室,是为你好,你怎么,怎么可以这么说,太伤我们心了。”
说得令人动容,仿若那一切都只因为他们一片爱子拳拳之心,说着就要去拉她的手,却被小姑娘躲开。
小姑娘抬起头,一双眼睛盯着他们,那一眼好似将他们看穿一般:“这一年,因着我的异能,你们赚了何止一千万,而实验室不过一百万,你们就将我卖了?舍得吗?”
养母讪笑,还打算说些什么。
小姑娘漫不经心笑起来:“啊~我知道,你们忌惮于我,生怕有朝一日会被反噬,真是贪婪虚伪,又胆小啊,所以半年前,就开始找卖家了吧?但是你们明明知道,实验室将我买去,只是为了研究我,就像是研究小白鼠一样,抽血割肉,甚至是剖开,所以这般,你们还是要将我卖掉吗?”
她眼神里没有悲伤,却偏执得可怕,紧紧地盯住他们,执着地像是不要一个答案不罢休一样。
养父母相视一眼,微微抖了一下,似乎是心虚,根本不敢直视小姑娘那双澄澈却又执着的眼睛,那双眼睛每看一次,心底都会忍不住憷。
电话铃打破房间里诡异的安静,接了电话后,养父笑起来:“朝朝,哪里像是你说的那样,你乖些,我不打你,实验室的人快来了。”
褚朝昭垂眸,看起来乖巧极了:“好。”
养父母还以为她妥协了认命了,殊不知一场死亡正在来临。
实验室的人果然很快就来了,拿了一百万的现金,两人快将小姑娘推给对方,对方威逼利诱,将人带走。
走前,小姑娘泪汪汪红了眼,说是想再回去拿个东西留作纪念。
实验室的人方才抽了血,心情大好,看她乖巧的模样,于是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