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炎定目眦欲裂,跳入池中把自己的外衣裹在明景宸身上,将人打横抱起送回寝居。
“到底怎么回事?”他转头质问薛苍术,人白天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成了这样。
他瞳孔中凶光毕露,薛苍术被这可怖的眼神盯得浑身毛,总有种下一刻对方就要暴起将自己斩杀的错觉。她不由地后退了一步,面庞苍白惊慌,再不敢向之前那般随意顶撞于他。
因迟迟得不到回答,高炎定耐性尽失,他危险地半眯起眼眸,像头濒临暴怒的兽,步步紧逼,他嗓音低沉又阴郁,浑身散着令人窒息胆怯的威势,“还不快说!”
别说薛苍术,就连在王府中伺候多年的梅姑都吓得不敢随意吱声。
“我……不该这样的……我……”薛苍术语无伦次地找补道,她被突状况弄得懵,现下又被高炎定一震慑,连正常思考都办不到。
高炎定极力克制才忍住滔天的怒意,他手指虚点了点薛苍术,威胁道:“呐,人我交给你,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你别想活着走出云州!”
话撂在这里,绝不是单纯为了吓唬人。
薛苍术此刻才意识到,在湄州高炎定能一再忍让,甚至答应自己那般“荒唐无理”的要求,不过是他还没露出本性,愿意耐下性子陪自己演一场礼贤下士的戏码。
而如今翻脸不认人,对大夫喊打喊杀,言语威逼的镇北王,才是他的真面目。
自己当初竟还为能拿捏住高炎定而沾沾自喜,简直愚不可及!
薛苍术悔得肠子都青了,痛恨自己的识人不清。奈何形势比人强,面对如此杀气腾腾的镇北王,她除了忍气吞声还能如何?
她脸色难看地挤开高炎定坐到床边给人把脉,指下的脉搏极其微弱,把了许久才勉强摸到。
明景宸四肢渐冷,气若游丝,苍白的面容上已然浮现青灰色的死气,明眼人都能看出情况很是不妙。
高炎定一动不动地站在旁边,只觉得胸膛处又冷又痛,活像被人生生挖走了一瓣心,冷意穿入窟窿中,在血肉骨缝里绞紧。
他满目只有明景宸几无起伏的胸膛和苍白透明的脸庞。
那张脸往日里秾丽到张扬,又狡黠乖张到令人痛恨,若是自今日起再无一点活气,那便如同日月不再东升西落,世间再无光明美好。
高炎定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他脑袋空空,心底空空,连魂魄都是空荡荡的,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薛苍术将明景宸吐出的黑血抹在银针上,银针立马变黑变形,被严重腐蚀。
“是鸩毒。”连薛苍术这个说出答案的人都有点不敢置信。
鸩毒源于鸩鸟,鸩鸟以毒蛇为食,浑身剧毒,据闻连这种鸟栖息饮水的溪流都是有毒的,人若误饮,断肠脑裂而死。
中了鸩毒后,极度痛苦,如同酷刑,且几乎无药可解,反正薛苍术作为杏林圣手,从来没听说过服用了鸩毒后能苟活下来的。
两百年前,当政的皇帝因为害怕有人用这种厉害的毒药毒杀自己,曾诏令天下捕杀鸩鸟,若民间有人私自豢养、买卖,则罪及妻孥。自那以后,鸩鸟几乎绝迹。
到了桓朝,鸩毒因为稀有变得珍贵,据说有且只有宫廷里才有,它作为秘药,往往被拿来秘密处死那些身份尊贵的宗室、高官或者嫔妃。
“此毒积在他心脉中已有数月……”薛苍术用剪子将银针上被腐蚀后的锈迹刮落在茶杯中,倒入清水后,水作青紫色。她朝后一伸手,梅姑忙把笼子递上前去。
笼中关了几只老鼠,正在里头吱吱乱叫。
薛苍术蘸了茶水喂给其中两只老鼠喝,不过数息,它们便抽搐着在笼子里翻滚嘶叫,一下又一下地撞击在围栏上,出“砰砰”的巨响。
这种状况并未持续太久,很快,两只老鼠七孔流血而亡。
高炎定双目定定地瞧着那两只死老鼠,面色愈沉,“你只说治不治得好。”
“……”薛苍术本要脱口而出的话,在与那两道幽深冰冷的目光交汇后又吞咽了回去,只能转口道,“有个古方,但从未验证过真假。”这话说得相当委婉,实际上要不是对方这副要杀人的态度,薛苍术早就让他准备后事了。
中了鸩毒能活的先例,闻所未闻。
高炎定道:“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