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刑具都没上,这丫头就已濒临崩溃。
然而就在珠云承受不住压力即将和盘托出的当口,之前被留下看守明景宸的两人突然前来请罪,说没看住人,被他逃脱了。
高炎定没有说话,只是铁青的面色让他看起来更不好惹了,周遭没有一个人敢冒头说话,连呼啸的北风都轻声细语了起来。
他冷冷地对他俩说:“回去各领五十军棍,先带路。”随后调转马头,扬鞭疾驰。
两个身经百战的士卒竟然让一个小倌跑了,传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笑掉大牙。
眼前浮现那人漂亮狼狈的模样,高炎定忍不住磨了磨牙,誓抓回来定要抽烂对方的腿。***明景宸将人撂倒后,抢了其中一人的马撒蹄狂奔,他向来自视马术高,鲜有敌手,可他跑了没多久,突然觉背后声震寰宇,回头一看,只见先前那个男人一马当先,狐皮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一朵蓄满雷霆的乌云,风驰电掣地向这边袭来。
明景宸猛抽了几下马鞭,身体前倾减少阻力,然而对方骑术毫不逊色,胯、下战马又是万里挑一的名驹,普通马匹根本无一争之力。
眼看对方逼近,明景宸扬鞭对着那马头就是狠狠的一鞭,结果对方早有预判,同样挥鞭轻轻一挡,两条鞭子便缠绕在一块儿,一时难舍难分了。
对方挑衅一笑,手臂使力,明景宸就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拽得失去了平衡,从马背上摔落,然而这样就要他认输未免太小瞧人了,他双腿勾住马镫,手环住马匹颈项,脚下借力又稳健地端坐在马上。
马鞭被卷走,他立刻拔下头上的点翠梅花簪,往身后投掷出去。
高炎定头一偏,牙齿咬住了簪子。
有两下子!他被激起了一较长短的欲望,再次甩出了马鞭。
鞭子如臂指使,“嗖”地一下卷住明景宸的腰肢并迅绞紧。这回高炎定胜券在握,对方在他眼里和一只被他攥住了引线,收放自如的纸鸢没什么区别。
挣扎了数下现无果后,明景宸放弃了抵抗,下一刻他被从马鞍上卷起,身形急后掠。他并不慌张,在半空一拧腰轻轻落在高炎定身前。
两人面对面地同骑一匹骏马,因为马背上空间有限,彼此贴得极近,鼻尖几乎抵着鼻尖,连冬日里呼出的白气都彼此交汇在一块儿,灼热地喷在被肃杀北风刮得僵冷的脸颊上,带来一种湿漉漉的怪异感。
明景宸的五官在高炎定眼前被肆意放大,他甚至能看清对方纤细的睫毛上挂着一点未融的小雪粒。
然而当他的注意力都被这粒雪吸引的时候,明景宸已再次出手。
他竖掌斜劈,还未击中脆弱的颈项,高炎定已反应过来,迅抬手格挡。
骏马在白雪皑皑的山道上疾驰,两边的积雪、尘土、枯枝败叶被高高扬起,不过几个呼吸间,两人已经互拆了几十招。
高炎定拳风刚猛霸道,舞得虎虎生风,“你不是小倌!”有这般身手和马术的怎么会是花楼里私逃的小倌,他不禁怀疑这人是哪一方派来的探子细作了。马越跑越快。
光论力量和状态,高炎定比起刚死里逃生的明景宸拥有更多的优势,所以当他察觉自己逐渐在打斗中占据上风,他只觉得理所应当,压根没往别的地方多想。
身前的男人忽而抬头似笑非笑地斜睨了他一眼,顿时妖姣非凡,秾丽逼人,像一只乱入红尘搅动天地的妖孽。
他一晃神,明景宸抬手就拽下头顶一片从山壁上横生出来的老树枝杈,抖落一捧积雪,扑了高炎定满头满脸。
等拂开脸上的雪,恢复视线,刚才还坐在自己身前笑得肆无忌惮的人已经借着枝杈的弹性高高跃起,衣袂在风雪中飘摇远去,仿佛天际的一抹云霞,永远无法抓在手中。
高炎定扑上去想要抓住他,却只碰到一角翻飞的衣袂,又很快从指缝中滑走。
明景宸飘然落在树冠之上,这回换他高高在上地俯视对方,衣带生风,仿若即将举霞飞升。他狠厉地瞪了高炎定一眼,虽然心有不甘,但他知道形势比人强,继续缠斗下去不是明智之举,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宛如冰雪映人间,“下次再见,绝不饶你。”说罢,他飞鸟般掠起,足尖点在湿滑的山壁上,脚下生风地远遁而去。
高炎定眸中厉色一闪即逝,他快拉满弓弦,羽箭刺破北风出一声尖啸。
他天生臂力惊人,所用的是五石弓,加之箭术绝,百步穿杨不在话下。但现下他暂没有要取对方性命的想法,只想射中后将人抓回来,所以并未瞄准要害,箭矢一开始就只奔着肩膀位置去的。
谁知,山壁上有一处蛇穴,里头冬眠着一条花斑毒蟒,它被外头的动静惊扰,从干燥的巢穴里探出尖尖的蛇头,涎水滴落在枯黄的草叶上,两枚尖牙沁着毒光。
明景宸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身后夺命追踪的羽箭上,疏忽了躲在暗处的毒蛇。只见侧面一条黑影猛地蹿出,对着自己脖颈张嘴就咬,他下意识一躲,毒蛇撞在山岩上,可还未来得及松口气,箭矢冷冽的弧光刺痛了眼,他胸口一痛,眼前晦暗的天漾起血色,良久他才反应过来,那是自己吐出的一口血。
原本高飞的鸟儿突然折了双翅,从半空跌落,高炎定加快马将人接住。怀中人没了先前的狂妄嚣张,仰着苍白如纸的脸,嘴边沾了一点殷红的血,一支羽箭没入心口,已然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