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仪郡主肯定没事,就怕倒霉的是他们这些宫人。
好在太子看起来心情很好,就是被喂了些自己平日从不吃的菜也未说什么,就是好似故意为难郡主,总让郡主跑下桌夹些远处的菜。
阿绵这次倒是很有耐心,太子才救过她,这些不过是小要求,她自然不会因为这个就闹脾气。
还算平和的晚膳过去,宁玄呁见外边已下起小雨,即使坐轿子怕也不大安全,便让阿绵留宿东华宫。
不待阿绵开口拒绝,他便一挥手,“便这样定了,王泉,着人给郡主收拾一间偏殿来。”
他向来是这么个霸道性子,阿绵对他做个鬼脸不再争辩。她脸皮早被这父子俩锻炼得厚了许多,更何况名义上她还是皇后义女呢,就算真有人想说闲话也得先掂量几分。
王泉思虑周到,另派了四个宫女服侍她,阿绵被她们伺候着取下钗环,趴在木桶边任香儿舀水淋下,不免想到了宁礼。
阿绵不是个多心的人,可回想起来,怎么都觉得今天下午宁礼的反应有些奇怪。不说平时他从来不会主动邀她出去,单看他在路上反复的态度就觉得有些不对,而且……当时他走到一半要求返回时的神情,倒像是……早预料到会有事情发生。
灯火明灭,映在床幔上的影子也摇曳不定。阿绵被自己这个猜测惊出一身冷汗,忙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肯定是想太多了。七叔叔向来淡然无争,又怎么会和什么阴谋扯上关系呢。
虽然这样想着,阿绵心中到底留了一丝怀疑。
戏水片刻,她转头对香儿道:“香儿,你觉得七叔叔……是个什么样的人?”
“七殿下啊……”香儿动作慢下来,思索道,“奴婢大着胆子说一句,七殿下……是个可怜人。”
“为何这么说?”
“小姐想,七殿下自幼没了母妃,又被先帝忽视以至因为宫人们疏忽废了双腿。如今,陛下似乎也不大喜欢七殿下,况且七殿下也无外家扶持,便是今后娶亲也成问题。但凡京城有些地位的人家,哪个愿意将女儿嫁给七殿下呢?”
香儿一时说多了,低头看到阿绵,顿时意识到自家小姐还是个孩子,哪能懂这么多呢。而且她说得也有些过度了,不由面带愧色道:“奴婢失言,望小姐恕罪。”
阿绵摇头,重新陷入思绪中。香儿说得没错,就连她都看得出七叔叔的境况,可见其他人的想法。
她当初就是因为这位七叔叔面冷心热的性格渐渐亲近起来,又在知晓他身世处境后心生同情,自此不免照拂颇多。
可是七叔叔但凡作为一个男子,便真的会对这样的地位认命吗?而且……又是这么一个尴尬的身世,他心中,就真的没有半点怨愤?
阿绵不知道,她从前对历史不大感兴趣,权谋类的小说电视也看得少,也就没有类似的事迹可以去套。
怀着满腹心事,阿绵沉沉睡去。
受伤的事太子让人压了下来,除了元宁帝和阿绵等当事人,其他人暂时还不知道。就是元宁帝,在知晓太子是为救阿绵伤了手后也不过一笑,“还算太子有用,救下了朕的小阿绵。”
李安边陪笑边抹了把汗,心道陛下您这话可真奇怪了,别人听着还道郡主才是您亲生女儿,太子倒像是捡来似的。
第二日,元宁帝在朝堂道欲册宁礼为王,与众臣商量给哪块封地。
按照宁礼的年纪,此时封王并不合规矩,但他情况特殊,众臣又或多或少能猜到元宁帝的心思,便没有反对。
“不若……云广一带可好?”有大臣建议道。
元宁帝似笑非笑瞥他一眼,其他人心想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先淮南王封地可不就在那一块么,他这么一提,岂不特意让陛下想起了那位殿下的身世。
又有人察言观色,“臣观近日西陲似有异动,不若将西北一带赐予七殿下,也有了防范。”
他这话不可谓不狠毒,西陲多蛮夷,若今后真有异动,陛下又肯定不会给什么兵权,位于那一带的七殿下自是首当其冲。众人皆知七殿下双腿不便,自幼被禁锢于深宫之中,到时又能做什么呢?便是被拿来作为要挟恐怕陛下也不会理会,最后不过死路一条。
众人心知这人不过是看陛下不喜七殿下,想给陛下递个好,好让陛下能名正言顺除去七殿下。
终究有老臣同情这位先帝幼子,上前一步道:“不妥,七殿下身体有疾,又体弱多病。西北干冷,且多风沙,恐怕不利七殿下养病,陛下不如划个南方小城,作为封地已够了。”
换句话说就是,七殿下已经够惨了,死不死对您来说都没区别啦。不过是给人家个安稳度过余生的机会,陛下您还是不要太赶尽杀绝了吧。
有不少人点头附和,他们也听过这位先帝幼子的事迹,听说自幼废了双腿,又病弱缠身。听太傅说却是难得的才子,心性极佳,已经这么惨了,何必一定要置人于死地呢。
元宁帝皱眉,不知是对哪个回答不满。很快朝臣们议论起来,有支持划西北一带的,也有支持淮河以南的,理由诸多,言语间似乎都对这个素未蒙面的七殿下十分熟络。
片刻后,元宁帝一声冷哼终止这场争议,沉声开口,“朕已有决断,众卿无需再议。”
朝臣们面面相觑,也不知陛下是做了什么决断,既是先提出来,为何又不告诉他们?
不过元宁帝朝事上多有独断,他们只能提供建议并不能左右,便歇了追根问底的心思,反正到时旨意一下,就众人皆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