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聿嗤笑道:“陆氏是后来者,能分得些残羹冷炙便不错了。”
“不过——”他又道,“我倒是可以将宋氏在义阳分到利过让给你。”
“那你此前在义阳所谋为何?”陆宣疑虑重重,究竟是你想不开,还是又欲戏耍于我?
“如今我另有企图。”宋聿道,“倘若陆二公子愿意收下这份利,还请陆氏从此高擡贵手,放过岁宁。”
陆宣微怔,少顷,放声大笑。
“我说,你同我抢她作甚?难不成还指望她忠心耿耿替宋氏办事?”
宋聿的视线从棋局上移开,转而打量着他的神情,此刻竟没有剑拔弩张,于是暗自松了口气。
“不需要她为我谋划,只求她能远避这祸端,便足够了。”
“你不了解她。”陆宣眉尾轻挑,笑道,“她和我一样,都是心高气傲的人,怎可能甘心屈居在你身后?”
宋聿不愿茍同:“前不久,吴氏满门被灭。人有旦夕祸福,稍有根基的世家尚无法保全,更何况她,什麽都没有,偏还有所图谋。”
陆宣没给他答複,只说:“你这般谨慎退让,是留不住她的。”
宋聿反问:“那麽陆氏便留住了吗?”
“嘁!”陆宣忍不住骂道,“我曾将权势富贵捧献于她,是她自己不识擡举!”
“陆二公子好似并不知情。”宋聿眼中划过一丝笑意,顺势挑拨离间,“不若回去问问令兄,当初使的什麽手段。”
“什麽意思?”对坐之人眉心拧成一团,怀疑与愤怒飘忽不定。
“字面意思。”
陆宣敛了神色,说道:“义阳承啓东西,屏蔽中原,抛开货殖之利、关津之税不谈,地利已是得天独厚,你当真能舍?为了个随时都会背叛你的人,宋公子还真是会做买卖。”
“利来利往,司空见惯。孰轻孰重,我分得清。”宋聿淡然言之。
陆宣首肯,欣然投了子,“却之不恭,陆某承赐。”
宋聿又道:“另外,陆二公子今日来安陆城这一遭,我外祖自会找陆尚书清算。”
“莫急,肯定不止这一遭的。”陆宣却笑意诡谲,“江州一带,历来是扬州与荆州那些士族的必争之地。便看姜氏与宋氏,能不能守得住了。”
“居其位,谋其政。便不劳你挂心了。”
平日里互相阴阳的两人,今日交涉,竟破天荒地没有不欢而散。
见他临行,宋聿又问:“陆二公子,可要再见一见她?”
已然跨过门槛,陆宣的脚步忽地顿住,没了高高在上的气焰,反而有些苦涩与落寞,他道:“活了这麽久,还是头一回见到这般不知好歹的人,还见她作甚?”
陆宣的本意,是趁此番流寇作乱,将她抢回去。谁料她宁愿死,也要同陆氏撇清关系。
真是良心都喂了狗,连个好赖也分不清。
沉重的夜幕笼罩了一切,出城的一路上,只余几盏星稀的灯笼照明。
夜行无火,人叹马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