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延生,你救不了我的。”刚说完这句话,岁宁呕出一口鲜血,胸前的衣襟染红一片。
“他的手段,你最是清楚。没有解药,我活不过冬天。”
晚霞渐渐隐去,万物在岑寂的夜色中,只余模糊不清的一道影。
原来这就是某个少年诗篇中的,“万里余晖千里圻”。
只是浸在名利场里的人,再也写不出这样的诗篇。
陆宣缄默了许久,才开口道:“会有办法的,大不了我去求他。”
“没有用的。”岁宁对此并不抱希望。
他自责道:“是我错了,不该再带你回到这里,也不该放任兄长的不义之举。”
岁宁沉默着没有说话,原来这麽一个骄傲的人,也会有低头认错的一天。不过,他的后悔应该是在看到西陵郡被屠尽的两座城后,在知晓他的兄长是这场祸端的幕后主使之后。
直到看到了卢信的绝笔信,他才不得不认清了事实。
“我从前是个读书人,其实我不喜欢打仗。”
陆宣鲜少这样对她坦露心迹。
可这样的话,他也没法对家族中的任何一个人说。
“我知道。”岁宁轻声道。
他还说过,他的母亲也死于五年前的一场流民帅反叛,所以他才接管了那群流民兵,做着所有士族都瞧不上的差事。
可他最后还是向权势低头,为家族利益让步了,不是吗?
——
宋聿记得她离开时的背影,她好像,连路都走不稳了。
可是该怎麽去相信她呢?
名单上的第一个名字,是王忱。
好像在柴桑的时候,岁宁就曾提醒过他,王忱不可信。
若她所言是真,那麽她就是在拿自己的性命作赌注,赌他会赢。
阴暗湿冷的牢房里,宋聿紧紧攥着被她丢掉的那一枚玉印,就这麽清醒地捱过了一夜。
直至有人打开了牢门,告诉他,可以离开了。
归途之中,见一衣衫褴褛的乞儿徘徊于宋府门前。
宋聿此刻心不在焉,只吩咐侍从去施舍些吃食与银钱,驱赶他离开。
侍从为难道:“这叫花子这几日一直在门外晃悠,赶也赶了,骂也骂了,就是赖着不走。”
宋聿道:“随他吧,不必理会了。”
刚下了马车,那乞儿便不管不顾地沖到他面前,跪伏在地,颤声道:“公子……宋公子,我是扶桑啊。”
“擡头。”
扶桑紧紧抱着怀中的包裹,颤颤巍巍地仰起头。
宋聿瞧清了她的模样,忽而叹了口气,道:“随我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