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宁却摇头,“我从前的主子,是个极好的人。”
宋聿有些好奇,“是什麽样的人能得你的赞誉,连我都比之不及?”
她依旧是摇头,不愿回答。
可岁宁没听到他威胁的话语,下一刻便见他就着烛火将那典奴契烧了个干净。
“从此,便借着历阳陈氏女公子的身份,做你想做之事吧。”
岁宁望着火中余烬,无言之中,怔怔淌下几滴泪来。
不过是他顺手而为之的施舍,宋聿低头看她泪眼婆娑,忍不住笑道:“陆宣知不知晓他的谋士动不动就哭?”
欲走之人留不住,该走之人留不得。
旧年未能说出的赠别之言,时至今日才道出口。
他取下了悬于窗前的一对平安符,收入锦匣,低眉说道:“我明日便要去往荆州了,日后重逢,断不会因你再手下留情。”
徐府的新丧还不到半年,徐氏二公子徐晔,便又续娶了新夫人。
丧妻的是徐晔,守丧的却是陆宣。那个冬日他戍守在边地,连为故人奔丧吊唁的机会都没有。
一时间不知道是可笑还是可悲。
岁宁得了文书交给陆宣,后者瞧都未瞧一眼,便随手搁在桌上。
“二公子今日又饮酒了?”
陆宣道:“徐晔取了新夫人,便上徐府喝了几杯。”
岁宁怔了少时,问道:“徐晔的夫人,不是杨氏的女公子吗?”
陆宣苦笑着,“原来你也知晓啊,你也还记得她。”
“嗯。”岁宁点点头,“他二人和离了麽?”
陆宣垂着头,过了半晌才低声吐出一句话来:“她去了,去年冬日去的。”
未等岁宁想明白,他又摔了酒坛,怒骂道:“该杀的徐晔,老子求而不得的人,他竟是半点也不珍惜。”
他今日醉得彻底,才将心底的话宣洩出口。
岁宁终于懂得了,当年陆宣的目光为何会落于一个流民身上,原是透过她,看到了故人的影子。而那位故人,恰好是岁宁的昔日旧主,杨氏的女公子杨絮。
可世人不记得那位惊才绝豔的女郎了,她死后所背负的,唯有一个善妒的骂名。
岁宁蹲在陆宣身侧,一字一句狠戾地说道:“是啊,此等负心之人,二公子可千万别放过了他。”
风吹杨柳絮,故人何所依
又是一年四月,满城风飘絮,如绵雪铺满路。
岁宁依稀记得,被杨氏女公子捡到的那天,也是这样一个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