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着她的沉默,肖华拿了打火机,点燃了手中这一根迟迟未抽的烟。于烟民而言,从烟盒里掏出来,就没有再放回去的可能。忍耐都像是与自己玩一场必败的游戏,而直接认输不是他的风格。
吸了一口后又吐出,烟在指间静静燃着,他问了她,“是现在遇到了这样的人吗?”
孟思远看着他,烟雾让他的目光显得晦暗,看得不真切。她没回答,而他也没说话,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冬天的寒意并非一无是处,能让人保持清醒。
她很清楚,他的道行远在自己之上。
不知为何,她很想说一句That’snotthepoint,但突然蹦出一句英语显得更别扭。
孟思远笑了下,“这跟有没有遇到这样的人无关吧。个体经历会影响观念,但还是该跳出自我,拥有一种信念。”
肖华笑了声,什么都没说。继续抽着烟,垂眸看着近前方一片低矮的建筑物。
他的笑,不知是冷笑,还是嘲讽。
她能识别出他真心的笑,无法具体描述出微妙的不同,只是模糊的感受,那是温和的。他好像没有过大笑的开怀时刻,大多数的私人时间里,他都是淡淡的平静。真心笑时,会让人觉得他还有温情这种东西。
他不看她,也不跟她讲话。
站在一旁的她有些尴尬,甚至有点忐忑。哪个大老板不是喜怒无常的性子,他们可以上一秒跟人亲切地聊天,下一秒就翻脸不认人。
“冷吗?”
孟思远正在想是哪句话说错了时,他就看着她,问她冷不冷。见他全然正常的表情,她松了口气,他只是不想讲话,她想多了。心中仍不免怨了他,是不是吓人很好玩?
“不冷。”她看着只穿了毛衣的他,“您冷了吗?”
“没有。”
她眨了眼,“问你一个显得我很没有见识的问题。”
肖华看着她,“我觉得你挺有见识的。”
孟思远都不知他是什么意思,故作轻松地笑了下,“听着就像在讽刺我。”
“不敢。”
她看着他,不知这句话该如何接。
看着愣住的她,肖华催促着,“要我等你多久?”
“没什么。。。。。。”见他盯着自己,孟思远硬着头皮问出了口,“当你赚到一个亿的时候,你在想什么,或者说,你会有什么消费?”
她这人挺聪明,这是故意露了拙,曲意逢迎着拍他马屁。不过她带着真诚,让他觉得恰到好处。
可惜他不是给了灯光和舞台,就夸夸其谈过往峥嵘岁月、给晚辈传授人生哲学的成功人士,他问了她,“如果你现在有一个亿,你想怎么花?”
“先把我现在想要但买不起的东西给买了。”
看她略有些咬牙切齿、愤世嫉俗的模样,肖华忍不住笑了,“比如呢?”
细想下,她也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随口说了句,“大金表,戴在手上金光闪闪,显得我很有钱。当然啦,向您这种人,什么都没有,也能一眼看出你的有钱。”
对于她的马屁,他都已经免疫了,懒得搭理她。
“买完之后呢?”
“配置资产吧,这么高的本金,产生的被动收入,可以覆盖我的生活开支了。”
“那显然你的风险承受能力更高些,我就不行了,直接躺着吃利息多好。那你买了什么?”
“买了一家公司。”
把人逼到快破产,说要去跳楼,可惜胆子小,上了天台,没敢下去。
那并不是一笔明智的投资,但到今天,肖华也没有后悔过。
原因很简单,他被人背后捅刀后,还受到过语言上的羞辱。在那个当下,他忍了。
他不是会为几句废话而介怀的人,当自己小有所成之后,那人只是碰巧成了他的宣泄口。
刚到如此财富量级时,谁又不会张狂呢?他也不例外。
把人逼到死角很爽。
在这个社会里,一个毫无背景的人想往上爬,会遇上很多的折辱。有时不得不麻木自我感受,忍常人不能忍。
隐忍以求飞黄腾达,难以避免的是,心态会扭曲。腾达之后,彻底放飞自我。生意场上的太多人,都处于扭曲的混乱无序里。
那笔投资,是他心魔的祛除,矫枉必过正而已。
从那以后,就算谁在他头上拉屎,他也能无动于衷。不会有被冒犯的感觉,更不会觉得尊严受辱。捏死也好,放过也罢,只看需求。
察觉到他异样的沉默,孟思远不知该不该开口打破沉默,他却忽然看向了自己,笑了下。
“赔了。”
“能让你笑着说出赔了,这钱可能花的并不亏。”
她说完后,他不说话,仍是在看着自己。她一时略有些无所适从,想避开他的眼神,可又是没有移开。
年少时的自己很爱吃甜食,有零花钱了便会去城中的面包房里买一个小蛋糕。从期待到第一口舌尖的甜蜜,带来的幸福感极强。
长大后,甜食吃得少了。可能是那点糖,无法稀释生活的苦,变成了可有可无的东西。
不吃甜食,也没什么关系的,那不是生活必需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