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多半是昏头了吧。我可听说了,先前大司马连番派人袭击幽州军营,还用他先前的火豕之计,依葫芦画瓢的烧了他一些东西,撤退时还边撤边谩骂他。那霍幽州以前多威风啊,又是平北地,又是战兖州,估计还是第一回遇到这般挑衅,心里气不过也寻常。”
“呵,别管他们为何而来,今日定要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若是能立大军功,我儿孙就改头换面喽!”
古代沙场上的大军功有四样,分别是:先登,陷阵,斩将,夺旗。
每样难度都极高,但只要任意拿下一样,光是赏钱就能拿一大笔不说,还能加官进爵,子孙也跟着享福。
在两个雍州士兵说话间,渡河的幽州战舟相继靠岸。
函谷关前有一片大滩涂,倘若在高台上放箭,并不能使弓箭抵达弘农河岸。
换句话说,箭雨覆盖不了整片滩涂。
第一批战舟抵达后,船上的黑甲骑迅速下船,这批士卒每人手中皆持有一面大铁盾,他们连成一线,盾牌朝向函谷关,形成一道弯月形的防御铁墙。
这批人布阵完毕后,第二批士兵推着巨型投石机登陆。
纪羡白身披黑甲,站在高台上眺望不远处列阵的幽州军,他面上无什表情,只静待更多的幽州士兵登陆滩涂。
滩涂面积有限,一旦幽州军溃败而逃,只能是逃向弘农河。河水滔滔,来不及乘船的唯有跳河。
运气好的或许能活命,倒霉的只能去见阎王爷了。
纪羡白心知他应该再等等,等更多的幽州士兵登陆。但不知为何,每多等一刻钟,他心底那股难言的不详预感就重了一分。
理智告诉他此时时机未到,登陆滩涂的幽州兵越多,到时候对方折损才越大。然而预感却南辕北辙,疯狂催促他行动。
纪羡白看着远方即将被运下船的投石机,沉声下令,“不等了,开城门让骑兵出去。”
一声令下,厚重的城门咯吱的打开。
骑着快马的雍州军从开启的城门缝隙里鱼贯而出,而在这批骑兵出城后,关门迅速阖上。
霍霆山已乘船登陆,正指挥着士卒将巨型的投石机运下来,眼角余光瞥见冲锋的雍州军,男人眼中波澜不惊,并不当一回事:“速度再快些,黑甲骑准备防护。”
雍州骑兵见远处的霍霆山无动静,愈发亢奋,再度扬鞭策马往前。
有人扬声喊道,“大司马有言,取霍幽州首级者,赏黄金千两。”
“放箭!”霍知章震声道。
话落,他身旁站于弯月盾墙后的第二批幽州士卒齐齐搭弓引箭。
雍州骑兵此时亦是人手一把长弓,于马上朝着前方的幽州军放出箭雨。长箭在空中掠过,带着嗖嗖的破风声。
“当啷。”长箭撞上盾牌被挡下。
幽州军皆是乘船过来,战船所载有限,顾得了士兵,就顾不上载马匹。如果各自取半,士兵数量起码得少载一半。
幽州首先着陆的是步兵,接着是投石机,船上有军马,不过马匹不多,加起来连二十匹都不到。
马镫和高桥马鞍问世后,各州都很快认识到了骑兵的重要性,于是这种能快进快出、高效迅猛收割敌人性命的兵种一跃成为战争之王。
就如现在的雍州军,若无旁的意外,以他们现在冲过来的骑兵数量,足够将这批刚刚登陆滩涂的幽州士卒杀个干净。
但此时在雍州骑兵眼中,却出了意外。
只见投石机启动,巨物背后的长木臂自点地状态猛地弹起,其中似乎有几样黑色的小东西朝他们飞来。
“雷神助我幽州军!”
“雷神助我幽州军!”
幽州士卒齐声大喊,喊声中气十足。
虽说许多幽州士卒没见识过黑火药的威力,但这种向神灵借势的操作,他们熟悉啊!
当初攻打并州的燕门关,大将军命人在纸鸢上绑了些轻巧的竹片,再把不计其数的纸鸢围着燕门关放了一圈,让四面八方皆有异响,最后命他们喊山神前来助阵。
效果异常好,好到并州军都丢盔弃甲了。
如今……
“轰轰轰——!”数声巨响在冲锋的雍州骑兵队里炸开。
大地仿佛在震动,硝烟滚滚似巨龙吐息,距离爆炸点近的骑兵和马匹瞬间毙命。
那些稍近的也受到冲击,见人带马直接被掀翻;而有些偏远的倒没被冲击波功绩,但他们座下的马匹受到了大惊吓,根本不听指令,开始朝不同方向发足狂奔。
这几下爆炸,别说一无所有的雍州兵被吓懵了,连先前已被各自百夫长千叮万嘱、提前提醒过的幽州士兵也是瞠目结舌。
这这这这……
先前曾随霍霆山去过洛阳东郊的黑甲骑见识过炸药威力,忙厉声道:“愣着做什么,赶紧冲,军功还要不要了?赶紧抓紧机会。”
幽州士卒迅速回神,精神大震。
对啊,好时机呢,冲啊!
*
函谷关高台上。
在第一声轰响声炸开时,纪羡白眼瞳猛地收紧,心中一直盘旋的不详预感瞬间变成了黑色的巨蟒,咧着血盘大嘴一口将他吞下。
他看到下方的雍州骑兵光是控马就费尽全力,还看到某些士兵和马匹一同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掌掀翻,而倒地士兵的不远处,出现了一个深深的、以人力根本不可能仅在一瞬息就挖好的深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