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没带妆,清清爽爽,五月到底已经快初夏瞭,火边守著,额角都沁著汗,到瞭后来面色有些发白,唇瓣干涩,她伸出舌头轻舔,然后灌上两口水,唇瓣沾著水珠,原应该是极美的画面,却因著气色而显得憔悴。
各行各业都辛苦,可当他真的看到厨房裡的周与卿,才知道有些辛苦,竟然让他如此难以忍受。
所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这厨房裡也是一样,如今她可以样样不出错,处处做得完美,也不知是背地裡,付出过多少。
那双手所体现出来的,隻有冰山一角罢瞭。
眼见夜幕四合,他们是一碟接著一碟地尝,可周与卿到现在为止也就喝瞭几杯水而已。许同舟隻觉得如坐针毡,恨不得钻到厨房裡把周与卿拽出来才算罢休。
可他一时竟找不到什麽由头和立场。
赵导认真工作著,莫名就觉得身边气势骤变,摸摸脑袋,实在是不明所以。
——
何栖迟进门的时候,院子裡就是这幅景象,一个两个各司其职,把小小一个四合院堆挤得满满当当,大气都不出一个,整个一严阵以待。
“这是干什麽呢?”
房静突然回头,看见何栖迟有些错愕,“你怎麽……突然回来瞭。”
何栖迟这回是跟著女朋友池央回老傢提亲去瞭。
他前脚刚走,后脚周与卿就躲去瞭莲城。
原以为何栖迟要再过些时候才回来,却不成想竟然回来的这麽早。
许同舟顺著房静的目光回头,看见小院门口站著一个男人,书生气十足,戴著一副银框眼睛,穿著齐整的衬衣,笑起来清清爽爽,混合著还未消失殆尽的少年气和将将染上的男人味。
“事办完瞭就回来瞭啊,我这不是刚从西南那边给阿卿带瞭特産回来,我挑瞭好久,都是上品。”
何栖迟熟络地进来,把东西往院子裡一堆,自顾进堂屋裡倒瞭杯水,出来站在赵导身后看著屏幕,“咱们傢从不露面的大小姐,这回怎麽也开始拍纪录片瞭。”
“关你什麽事,管这麽多闲事。谁是你傢大小姐,小心你老婆听见。”房静两臂抱胸,站在一边翻瞭个白眼。
“得得得,我不问瞭总行吧。”
画面裡的周与卿专心致志地做菜,双唇微抿,眉心微蹙。鬓角的发丝被她夹在耳后,落在后颈上,乱成一幅画。
“她是不是没吃晚饭?”何栖迟盯著画面看瞭好一会儿,突然开口。
房静被他问得一愣。
何栖迟脸色倏忽一肃,把水杯往旁边一放,拍瞭拍赵导的肩膀,“导演是吧,您这儿先歇会儿。”
不容反对的语气,连询问都没有。
然后径直去瞭厨房。
许同舟还能从屏幕上看见摄影机传回来的画面。
男人一进去,二话不说,上去夺瞭周与卿手裡正在贴装饰的镊子。
周与卿烦躁地抬头,却在目光触及那人的那一刻变瞭神色,带著妥协与无奈,“别闹。”
“坐一边儿去。”何栖迟语气不善,踢瞭踢旁边的小凳子。然后把周与卿的东西收拾到一边,开瞭火,熟门熟路地从冰箱裡拿出冰冻的饺子,烧瞭水,把饺子倒进去,没一会就白胖白胖地浮瞭起来。
周与卿坐在凳子上,目光低垂,逆著厨房裡的灯,神色模糊悠远。
隻看到她僵硬的脊背,透著不情不愿的抗拒,和不得不做的妥协。
全是矛盾。
何栖迟捞瞭饺子,往周与卿跟前一递,“吃完瞭再做事,你什麽身体你心裡没数啊,看看你的脸色,都能出门装僵尸吓人瞭,低血糖犯瞭没,头晕不晕?”
说著就要伸手去探她的额头,却在半路被周与卿挡开,“我没事,不晕,行瞭行瞭,你怎麽跟臭老头一样唠叨,跟老妈子一样。”
她语气不耐烦,但动作却是乖乖地吃起瞭饺子。
“嫌我唠叨,你就自己自觉一点,别总是让人操心。”
周与卿突然就不耐烦瞭,把碗筷往桌上一扔,面色冷峻,“我让你操心瞭?我请你操心瞭?你能不能别管我,你管我你不累啊,我都累。”
何栖迟看见她炸毛就脑壳疼,安抚道:“好好好,我不操心,我不囉嗦瞭,你乖乖先吃饭。”说著去捡桌上的碗筷,筷子散瞭一隻在地上,他蹲下去捡。
周与卿没由来地,就是一股无力之感。
“喏,吃吧,吃完瞭好做事。”何栖迟半分脾气都没有,洗瞭筷子回来,把碗端著,又苦口婆心地递到周与卿面前。
周与卿简直拿他没法,脾气在那儿搁著,上不去下不来,自己反倒怄瞭一肚子,沉默地接过碗筷埋头吃饺子。
何栖迟就站在一边看著她吃,一坐一站,竟然看著般配得很。
许同舟坐在外面盯著屏幕,心裡突然就浮瞭鬱气。
他们那样熟络亲昵,在一起的时候仿佛再插不进任何人。周与卿那样一个直来直去,从不掩饰自己脾气的人,偏偏在他面前,总是有无数的顾忌。
池央晚何栖迟一步到,站在门口,看著屏幕裡记录下来的一切,本来喜气洋洋的脸上,突然就染瞭凄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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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外面风起云涌,厨房裡头诡异安静。
“你这次去办事,办得怎麽样瞭?”周与卿戳著碗裡的饺子开口,极力掩饰著声音裡的不自然。
何栖迟丝毫没察觉,一说起自己的事就笑得见牙不见眼,“那还用说,你师兄我出手,哪有办不到的事。现在就等我爸妈和央央爸妈一起吃个饭,商量商量什麽时候办酒瞭。诶,说好瞭,到时候,婚宴你掌厨,给你师兄我长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