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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页(第1页)

战战兢兢,时断时续,偶尔语无伦次,不过总算将那夜发生的故事讲完。

芳儿提心等待,连眼睛也不敢眨一下。汗滴湿透紧握的帕子,随后再难忍受眼泪来袭。

——竟果然只是吓的,再无其它,竟果然只是这样。

芳儿想得羞愧不已,她为曾有过的怀疑感到耻辱。没有谁敢在佛祖面前撒谎,为什么要怀疑一个孩子隐匿了什么不祥的秘密?是我太敏感,还是我不够爱他,使我有了亲疏之别?

她揪紧了心,开始检讨自己。身后的苏麻为了阻止泣声暴露,已张口紧紧咬住手帕。芳儿回首望见苏麻的眼睛,一瞬间便已知道,她们想得都一样。

善良是共通的,母爱也是共通的。一个女人最完美最不该受到指责的时刻,便是她全心全意地在尽母亲责任的时候。苏麻的哭泣已然安慰芳儿并没有做错什么,并且告诉她,是在为她感动,为她骄傲,深深地钦佩。

“嬷嬷!”芳儿轻唤一声,激动地张手拥住。这个老泪纵横的女人,比她更不容易。苏麻老了,心更软了,将她带到这里,抓拿“证据”,确是一番折磨。

幸好等来的结果是她们想要的。芳儿抹去泪水,正想着要不要先出去安慰这孩子。就在这时,福全居然来了。他很急躁,进殿说了两三句便要扯这孩子回去,样子有些鬼祟,声音很轻,不知讲的什么。

“现在不能走。”胤禨嘴唇张得很小,飞快地撩了一眼,跪得仍旧笔直:“有人。”

“你这孩子,都跟你说了要你回去。再耽误要出事啦。”福全又气又急,不知德塞搞什么鬼,见便见,为何要他替这一趟。因为一个孩子避人耳目,这也太可笑了。

可恰恰最重要的,便是避人耳目。

当初胤禨向德塞祈求之时,早把这些想在前面。他自知芳儿爱他甚深,又敏感聪明,这事要瞒天过海,只有这个法子。法子想得又快又好,直将德塞骇得不轻。他甚至有些后悔向胤禨撒谎,告诉他两名反贼都死了。看来,别说这孩子不信,就是信了,他的心机还是这么深,这么毒。

“您真的打这么做吗。”德塞那时坐在榻边,不可思异地盯着:“您要欺骗皇后?”

“没有办法。”胤禨抹不尽泪水,继续哭道:“我害怕,您不告诉她,她肯定想办法问我。过不了关怎么办,我不能在皇额娘心里是糟的,我不能!”

他要在她心里,永远是完美的、乖顺的孩子,永远是最好的。

他要让她知道,即便没有荣幸成为她的亲生骨肉,他所能表达的所有,绝不比承祜和保成差了半分。他不需要他们的同情和怜悯,他只要尊严,继续有尊严的活下去,并且有朝一日将他的成就变成现实。

他要她为他骄傲,而不是痛心和失望。任谁都可以想象,如果让芳儿知道他其实是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狼子”,她会怎么样。

她会设防,会讨厌他,恨他,永远当他是坏蛋,永远不再原谅他。这比世上最残酷的刑法还要可怕。

“您想得太快了。”德塞急切地拦他:“对了,那天我的故事只说了一半,您想知道后面的吗,听完了,也许您就……”

“不要说了,我现在没有心思。”胤禨捂住耳朵:“求您了,帮帮我!”

于是,德塞只好继续做“骗子”。不仅如此,这个反应灵敏的孩子在后来发生的事中,更进一步地教他知道,什么叫做“随机应变”。

从头至尾,只有被拉下水的福全最是糊涂,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德塞要他到佛堂白跑一趟,还要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这些自然通通要问,却不得答案。

“你说话呀德塞哥,让我跑这一趟是干嘛的?那小子说有人,什么人”福全回忆在佛堂时的一幕幕,深感自己像在作贼:“哎,哥,你把话说清楚行吗,你们在躲什么,神神秘秘的。”

“不管这个。我现在只说一样,咱们要比索额图和明珠更早找到常五,并且是一一。”德塞只能这样敷衍,常五的下落尚且不明,这个秘密多瞒一刻便好一刻。

有心让皇阿玛,皇兄,以及一干人等“通通消失”的阿哥,哪怕这些只是气话,被有心人捕捉到,将会是另一番情形,而爱他疼他之人,岂非因此成了“同犯”?

一拖十,十拖百,那这件谋逆大案,会变成什么样?

“可是主审的是他俩,我们这不是抢功吗。”各有所忧。说实话,按私情,福全当然愿意奋勇争先去帮玄烨的忙,可若是抢,那成了什么?

“你不懂。”可恨心头大石压着,不能说实话,德塞被激得急躁不已:“傻子,要让他俩先得手就完啦!你不知道,那是因为……”

东窗事发

-东窗事发

世上的事往往大多如此,投鼠忌器,有了把柄便一筹莫展,束手束脚,做什么都很心虚。

要抓常五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办法实在卑鄙。然而事到如今也只好一试。

常五的妻子云娘虽然咬舌自尽,可此人却还不知。只因当时势乱,随后便已坠落峡底随水而下,几番找寻不到,大致可推断十有八九确实还在世上。那么把他比作鱼,散布假消息,让死去的云娘来当饵,结果就将如何?

好法子,只是一个人做不成。福全多次逼问,不死不休,德塞无奈之下令他知悉真情,不消片刻就将人惊得目瞪口呆:“啊,这孩子也太……”

“现在不是评价这个的时候。先抓人再说,我们要快!”这事不能再让更多的人知道,只能到此为止。一日抓不到常五,便是一日难安。常五落在他们之外的人手上,是一件极好的武器。因此,绝对不能。

幸好德塞已于暗中委派人手,将索额图明珠,以及阿布鼐的宅第附近都安排了盯梢,以及他能想到的所有人,通通没有放过。

“也太危险了。”福全知他是一片好心,但若让玄烨知晓,又会怎么想呢。

“这倒不怕。我请过太皇太后的旨了,皇上那儿也知道,说是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不过……”当然真话不能这么说,怎么善后,只盼功成再议。

“哥,我听你的,那你觉得,这个常五会投靠谁?”常五若活着,当真是一件极佳的武器,拿来拖人下水最好。所谓贼咬一口入骨三分,就算是假的,胡搅蛮缠,也能变成真的。更何况有事实作为根据,若再有人“从旁指导”,那便真的如梦似幻,分辨不清了。

“依我看,最大的可能是阿布鼐,毕竟图赞跟他以前的交情非浅。常五要想举报,非他不可。”德塞一声长叹,揉揉累到红肿的双眼:“可惜他倒会躲。”

“是,关键就看是推给索额图,还是明珠。”在二人密谈的房中,福全紧张地凝神,比德塞更忧心十倍:“都不好,要是在索额图手上事发,那就是烫手山芋,要是明珠,那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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