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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负冰梅初绽二(第1页)

锣鼓喧嚣,笙管绕梁,整个昌宁侯府喜气盈门。在宁都为质子的大公子薛诤方归家,常驻军营的昌宁侯薛兆林次日就抵达了家门。一家人难得团圆,对膳食之味一贯无所谓的昌宁侯连饭都多吃了两碗,薛夫人一高兴,特命人赏了阿昭两个金锞子。

阿昭去嘉庆堂领赏谢恩时,薛夫人正红光满面地站在廊下吩咐人去将披霜苑布排妥当,说有贵客临门。那处园子位于昌宁侯府西侧,里面景致极佳,植有数十颗生长有百年之久的白梅树,甚是稀罕,薛夫人为妨府中下人私自折梅毁树,是以常年落了锁,只每年花开时节府里的主子们和来访的贵客会有机会过去赏梅。阿昭常年呆在厨房,只去年梅花盛开的时候偶然路过一次,隔着花墙远远地就可望见梅影浮动,雪海翩然,印象极其深刻。这次究竟是来了个怎样的贵客,竟叫薛夫人如此不吝,连心爱的园子都送上了去?

见薛夫人正忙着也无心理她,阿昭随着管事至廊下磕头谢了恩,经过穿堂出了东角门,抄了倒座抱厦后的花径小路往厨房的方向走,一路上见嘉庆居内的仆婢行进有序,正有数人从库房处取了各式绫罗铺盖、酒盏茶具、红木家私、瑞脑香炉等物送去披霜苑,她心内疑虑更甚,忽听得园中正洒扫的一个小丫头嘀咕:“大公子昨儿回来的时候都没见夫人有这般上心,那位神

医医术真有那么高明?二公子的腿都废了那么久了,能医得好吗?”

话刚说完,另一个洒扫的小丫头拍她一下,打断道:“又议论二公子的腿,你存心找打是不是?你管那神医能不能治好,左右二公子是夫人的心头肉,行不行夫人都得供着,岂是大公子比得了的?”

“神医?”阿昭默念一声,身后声音渐弱,她没有多听,行至厨房不远处的甬道时,忽听一个路过的小厮冲她嚷嚷颜家老爹去北边采货回来了,她喜上心头,连连称谢折了道向马厩的方向跑去。

颜叔今年约莫三十四五年岁,妻子在战乱中病死,带着三个儿女在乱世流离失所,衣不保暖,食不裹腹,因曾遭遇乱军抢劫,脸上被砍了很长的一个刀疤,还被打瞎了一只眼睛,身残又毁容,只能卖身成了马奴。

阿昭一口气跑到马厩,见披星、戴月二人已经赶了来,高兴地唤了声“阿爹”,三人搀着颜叔进了草房。披星抓了把颜叔从北边带来的乳糖花生蹲在门前津津有味吃着,他一边注意着外边的情景,一边竖起耳朵听阿爹和姐姐叙旧。

颜叔从包裹里拿出两条绣工灵巧的绢帕递给两个女儿,亢奋地大声说着北边的风土人情,直到门外几个喂马的马奴走远,他压低声音道:“一个月前寻到了故人,信儿已经送过去了。”

披星紧紧地攥着手中的花生,没有意识到都已经裂了

壳儿。戴月簌簌泪下,唯阿昭一人淡定,她把那块绣着碧叶红莲的绢帕系在了自己腕间,转身笑着向门外走去。

颜叔招手叫住她,“我刚刚进门见到了赵嬷嬷,这婆子有意生事想向夫人讨了你去给她家侄子,眼下咱们可要想想应对之策!”

阿昭回眸莞尔,“这婆子我自有应对,阿爹放心就是,眼下还有要事,阿爹不必为此分神。”

“嗯,好!”颜叔点点头,也没问她如何应对,这个女儿自来胸中有丘壑,不用他多费心。

梅花数点横窗前,弯月蒙蒙照九天。

赵嬷嬷欣喜着进嘉庆堂正房来,见薛夫人正靠在美人榻,膝前还站着几个小厮和侍女,她语态雍容,漫不经心道:“看你们得力,才派你们到大公子身边侍候,现在可好,连口可心的吃食都不能让主子满意,还让那边院子的李嬷嬷跑到我这里一顿好吵,你们倒是给我争脸!”

小厮和侍女们一脸为难地跪了下来,“夫人恕罪啊,实在咱们常在北方口味重些,忘了大公子自小居在宁都,用不惯咱们这里的吃食,这才失了礼数没照顾周到。况且大厨房每日备菜尽是按着习惯来,也没有南方来的厨子,实在难以道道菜都让大公子满意啊!”

“废物!”薛夫人动怒拨了桌上的琉璃盏,“他爱甜食爱清淡,厨房没有备下你们不会打外边楼子里买去,非得顿顿油腻海腥大鱼大肉往他那

里塞?”

“哎呀,夫人息怒啊!”赵嬷嬷忙跑上来给薛夫人顺着气,连带数落了丫头小子们一顿。

薛夫人看一眼赵嬷嬷,灵光一动,慢慢靠回榻上,“我记得前儿,阿昭那个丫头研制了份食谱,里面有几道南方菜甚好,用膳的时候大公子还多动了几筷子。既然这样,我看那丫头模样好,办事也得体,大公子身边正好缺个一等的贴身侍女使唤,我这现下也拨不开人,就把她提做一等侍女派去他园子里伺候吧!日后在他院里单开小厨房,不必跟我们这些人沾些油腻海腥,省得倒叫人说我这个当后母的薄待了他!”

赵嬷嬷一肚子话堵在了嗓子眼儿,半晌吱唔道:“阿昭那丫头一直伺候得合夫人心意,满屋子的膳食婆子都不顶她,夫人何苦为了个继子,苦了自己的脾胃!”

“罢了罢了!”薛夫人甩甩袖子,捏着额头向卧房走去,“我这继母难当,在侯爷眼皮子底下还不把他侍候好了,等侯爷一走,指不定在背后怎么想我这个后娘呢?”

披星和戴月听了赵嬷嬷的话面面相觑,阿昭和颜叔也颇为惊讶,左右话已经传到,竹篮打水的赵嬷嬷也懒得再搭理这一家人,甩着帕子就离开了颜叔的草房。

颜叔道:“你说你自有应对,就是去大公子的院子伺候?”

阿昭摇摇头,面带愁容,“我根本就没有出手,想来是前些日子的菜式入了大公子

的眼,夫人想博个贤良的美名,才将我拨了过去。”

戴月抓住她的手,道:“姐姐,这也未必是件坏事,左右去那里也不过是端茶递水伺候个膳食,伺候一个人总好过伺候这一大家子人,也免了和厨房那些腌臜婆子斗心眼儿,不图别的也有个清净!”

颜叔也点头道:“倒是这个理儿,就是这大公子性情不知,只恐他一人长在外边没有人约束,有些放纵得行为不端……”他言有所隐地拍拍阿昭的肩膀,“你记得要小心些,左右也没有多少日子的苦受了。”

“阿爹放心,女儿心里有数!”阿昭顺手抽出草垛里的一个木枝,一阵挥舞比划出几个花,她盈盈一笑,“阿爹不在的日子里,我们三人可没有贪睡偷懒,寻常人物不难应付!”

“那就好!”颜叔一笑,看看屋外稀零夜色,“大过年的下人小子都在前院闹呢,现在这个时辰后山应该没人了,你们可以早些过去了,我换个衣服就来,许久没见,我得好好试试你们!”

“好勒!”披星一个筋斗就翻出了草房外,阿昭和戴月也一笑跟了出去。

夜更催月,风生梅芳,一室雅居熏笼吐烟,一双素玉净手轻将银针收挑,束藏入雪袖,璧玉额角有薄汗微蒸,浸染眉心红梅之痕,白衣小童及时拿起汗巾拭去。

昌宁侯夫妇在外间等候许久,隔着屏风见到那个清影如玉的男子拂袖起身,及时迎

了上来。

昌宁侯张望了一眼病榻上的儿子,拱手相谢道:“神医辛苦,此次小儿之疾全赖神医妙手,若能痊愈,我夫妇二人必重礼相谢!”

薛夫人亦在旁热泪相谢,她的头胎子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指望,偏偏幼时受伤摔断了腿,终日只能在轮椅上过活,有建功之才,却无所建用,求诊了多少名医都是无果,如今侯爷偶然在外遇见了这天下闻名第一的神医,还请到了家里为儿子看病,真是激动得她好几宿都没睡着觉。

百里慕卿微微侧身,受其半礼,动作轻缓将自鬓间垂于胸前的两缕墨黑编发拨至身后,长身如玉立于绡纱灯下,举手投足间的月华神采令薛兆林夫妇心间一震,只听他声线鸣泠如扣弦传乐:“二公子当日坠马伤得极重,多年卧床药石无医也是情理之中,可好在两股肌理未灭,血息仍存,施以针灸之术通经脉,再以药石佐治,也并非全然无法救治,侯爷、夫人放心便是。”

昌宁侯夫妇听了如蒙大赦,激动得不能言语,对着百里慕卿连连拜谢请入外间就坐。

薛夫人亲手盛了一碗解渴的雪梨羹奉上,偷眼端详着百里慕卿时犹视神佛。谁能成想她残废了多年的儿子竟有一日还能再站起来?又有谁能成想这位举世闻名难得一面的天下第一神医竟是位如此俊秀的年轻人?想到儿子不日腿疾将愈,可全她多年谋算,心中得意汹

涌难以言表。

百里慕卿称谢接过那洁白莹润的白瓷刻菊瓣纹碗,洁白的指尖用玉兰雕花汤匙拨着羹汤,本不欲食,却见冰雪澄中琥珀黄,还有那若隐若无的清甜之香令他定住了眉头。他心神别抱,微尝一口,翕动目光盯着汤碗久久没有移开,青釉莲瓣纹灯倾下一片光华,映趁出他一身气度,金相玉质,百世无匹。

发觉出百里慕卿的失常,薛夫人唤了他两声,道:“神医可是觉得这羹味道不对?不满意我这就吩咐人去重做!”

百里慕卿摇首,一笑宛若春花绽放,“夫人过虑了,此羹味道极好,甜美之至以让在下想起了一位故人,不知是府上哪位厨君做得?也好让她来教教我这童子。”

薛夫人没想到一道普通的羹就这么入了神医的眼,可巧阿昭那丫头偏让她拨去了薛诤的园子,不然送了他讨喜也未可知。如今之情形,送出去的人,她这个做后母的也断不可能打了自己的脸再去讨要回来。为妨人情两难,她及时应承道:“神医这是说的哪里话?您既有恩于我侯府,难得垂恩赏识府上这一口吃食,万没有劳烦童子庖厨的理。这雪梨羹乃我家长子身边的婢子所做,您既喜欢,妾身便每日叫她做了送去披霜苑孝敬,只望神医不要嫌弃。”

昌宁侯府大公子非薛夫人所出,此事人尽皆知,薛夫人自不可能为了自己儿子的人情而去索要继

子的身边人,她一番话说得情理不失,暗语相示,百里慕卿自明其中之意。他话里机要确实是想向薛夫人索要这做羹之人,可既然人家有为难,他当然不会强人所难,一笑曰:“原是大公子的贴使,是在下冒昧了。”

“无妨无妨!”薛夫人端笑摆首,“这丫头本就是个伺候羹汤的,公子既然喜欢,每日命她送道吃食答谢弟弟的救命恩人,想我那长子也不会介意。只是不能厚待神医,还请神医莫弃!”

百里慕卿表示不在意,他谢过昌宁侯夫妇二人,放下瓷盏,起身出了雅居。启门方至廊下,夜风吹起他浅绣缠枝梅纹的衣袂飘然作舞。腊梅芳香盈袖时,他负手漫步入那幽幽夜色,浅嗅梅夜摄魂之香,寂静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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