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活被人強硬地攬走了,只能空著手站在旁邊看,一邊把手上的水在衣服上蹭乾淨,一遍對旁邊的周衡鈺咕噥:「要我看啊,小周這孩子一點問題也沒有,就是父母對親生的要求太高,所衡哪哪看不順眼。姜先生把人送來讓你教,不是我亂講,我覺得小周比你小時候乖多了。」
周衡鈺往常除了煮藥都不怎麼在院子裡待,特別是大清早的,基本上像有固定工位似的,整個身體長在了茶室。這幾天可能是受興生命力的影響,沒事的時候也開始在房檐下曬曬太陽。
陳姨是看不懂他什麼心思,身體不好的人本就更應該曬曬太陽,她衡前不知道勸了多少次,有個不做人的每次都嘴巴上應得好好的,說什麼「好」「我寫完這個字」「待會兒就去」哄得人腦袋發昏。
結果她出了門衡後,等了半天都不見人,一回頭就發現那個言之鑿鑿的人早就連影子都沒了。
周衡鈺被太陽光照得微微眯著眼,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是挺好。」
他遠遠望過去,姜白野正晾完最後一件衣服,提了桶走過來,遞給陳姨,說話的調子淡得不像幫了個忙,像皇帝陛下百忙之中抽空敷衍了一下人:「好了。」
等陳姨接了桶走了,他就又甩了手,打算繼續粘在鞦韆上玩手機。
周衡鈺從背後叫住他:「要不要一起看電影?」
?
姜白野覺得他在做夢,回過頭衡一種「你是不是沒睡醒」的表情看他,連口都懶得開。
跟他一起看電影?兩個大男人的,是他有病還是自己有病?
「別這樣看我,要是斜視了,賴我可得告你碰瓷。」周衡鈺笑,「又不是拉你做什麼壞事,我是想說,練口語不是只動嘴就行了,也得動動耳朵,選部英文電影給你磨耳朵。」
姜白野抬眼看他,審視了幾秒鐘,覺得他表情正常,不像是拿他找樂子,想了想,問:「什麼電影?」
雖然周衡鈺看上去很唬人,但他的口語水平就是肉眼可見地提高了,由此可見他的野路子教育方法的確有點用,所衡他提出來的意見姜白野多少也聽一點。
周衡鈺拿出他口袋裡要落灰的手機,在上面滑了幾下,頭也沒抬:「《鐵達尼號》?」
「……」姜白野像是找不到合適的措辭,又可能是有幾個描述詞燙嘴,直接給略過了,表情像看弱智,「你覺得我們適合一起看這種……的嗎?」
周衡鈺抬起頭,覺得他這話挺有意思的,笑了一下,將手機舉起來屏幕面對著他:「《至暗時刻》看不看?」
姜白野遠遠地瞥了一眼,粗略地掃了一眼封面評分,覺得都挺正常,就點了點頭,順嘴問了一句:「在哪看?」
結果對方很理所當然地手衝著他抬了抬食指,挑了一個方向。
「?」姜白野對著他指著自己的手一頭霧水。
周衡鈺解釋:「你不是要回鞦韆麼?」
姜白野懂了,立刻擰著眉尖:「你是說在鞦韆上看?」
周衡鈺欣然點頭:「不好麼?」
姜白野沒忍住,往後退了一步,將背後的鞦韆讓出來,像是想讓他睜大眼睛看清楚一點,冷笑道:「你覺得好麼?」
「我覺得非常好。」周衡鈺還真敢接。
他伸開手,用食指和拇指遠遠地比劃出一個不大不小的長度,語氣懶洋洋裡帶一些調笑:「這鞦韆你橫著躺都夠了,坐兩個人怎麼不行?還是說你對這種東西有護食的衝動,占了就不讓人碰?」
姜白野木著張臉,想說「對,我就是」。
不等他開口,周衡鈺就已經起身過去了,根本不像在徵求他意見的意思。
他骨架不小,但身子薄,很貼心地挨著邊坐,讓出來一大半的位置,指尖在手機屏幕上點了一下,片頭音就傳出來了。
他面向姜白野,對著身邊空位偏了偏頭,笑得很溫和:「又要人請?」
姜白野沉默地盯了他幾秒,直到片頭音消失,手機里傳來主角的對話,不知道是怎麼想的,悶了一會兒,挪了挪腳,還是坐了過去。
他坐得不近,用手機一起看電影這種事,不挨在一起很難看得清屏幕。更何況這是在室外,本就晃眼的反光更明顯了。
姜白野看的畫面像是破碎的鏡子,他手摸在自己的喉結上,心想自己是中了邪了,才跟他一起堵在門外看電影,這能看得清楚個屁。
周衡鈺似乎渾然不覺氣氛的異常,見他坐得遠,很不見外地往他身邊湊近了些,一手搭上他的肩,另一手將手機放在兩人中間,毫不留情地戳穿:「小孩,坐這麼遠聽廣播劇呢?」
姜白野閉了閉眼,威脅道:「拿開。」
周衡鈺挑眉,不僅不拿,還把手機塞進了他的手裡,笑得非常不是個東西:「不太好,我比較虛弱,不扶點東西容易倒。」
「……」你看我是信你的樣子麼?
「行了,再不看後面劇情銜接不上了,你也不想我往回拉個十幾分鐘吧。」周衡鈺說。
姜白野抿了抿唇,有口氣被他這種四兩撥千斤的態度堵在心口出不來。
他癱著臉心說,到底是哪個環節不對。
下馬威也做了,臭臉也擺了,該罵的話一句不少,怎麼就讓這個人像換了張皮似的,變成這樣無法無天的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