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相顾无言,沈情远远靠着马车壁,虽坐姿端正,袖摆下的双手却早已扭在一起。
“你身上可涂了香膏?”
少年停顿片刻,才意识到男人在同自己说话,于是急忙转头,却见他正盯着自己看,遂又慌乱的低下头。
“并。。。并未。。。”
顾珩不在作声,车厢中再次回归沉寂,只余马蹄“咯哒咯哒”的声音。
下了马车,翠桃一见到少年,便惊讶出声:“少君,您怎么满头大汗的?”
沈情闻到市井间杂乱的气息,这才仿若劫后余生一般,深深吐出一口气。
晚间,暑气依旧未褪,甚至更加闷热,大夫人差人来送了一碗冰莲子粥。
沈情原本也是要去一趟主院,恰好趁着答谢的缘由,将白日在街市上买到的手串送予大夫人。
翠桃曾提起过大夫人每日都要念经拜佛,却不知为何前几日手中的珠串突然断裂,愣是让她心疼好久,如今他投其所好,往后在府中也可多一份仰仗。
“夫人,少君来了。”
满头珠钗的妇人刚放下手中细活,少年便走进屋里,容se并未多出se,倒是气质沉静,却也乖顺。
“不知道夫人是否喜欢,今日在街市上看到时便觉稀奇。”
沈情将木盒递与妇人,方一打开,那串带着奇异的朱砂se珠串瞬间矍住她的目光,心中不由欣喜,面上也不禁带上笑意。
“你这孩子,外头天se沉得很,一会儿准得下起雨来,你怎的不让翠桃来送,还亲自跑这一趟。”
沈情见她喜笑颜开,心中了然,便也笑道:“您素日里便待我如己出,今日走这遭儿也是心中挂念您。”
一番话下来,说的大夫人喜笑颜开,急忙拉着他坐下闲聊。
这时,沈情看到她手边的针线问道:“您在做针线活吗?”
“哎,别提了,那日六王爷家宴,我瞧着王爷腰间佩戴这么一个小玩意儿,觉得好看,打听了一下说是王妃亲手绣的,本想给老爷也绣一个,可我这手笨的,挨了好几针扎,也没绣出个样子来。”
大夫人口中抱怨着,伸出的手全是伤口。
“若是不介意,夫人可拿来给我瞧一下吗?”
大夫人也不甚在意,随手将那绣得丑兮兮的荷包拿给他看。
沈情放在手中左右看了看,对她道:“夫人,我可否帮您绣上几针?”
“你会绣这个?”
大夫人有些不可置信,毕竟现在连许多nv子都不屑于学习nv红。
“以前衣服破了无人缝补,我便自己补,时日一长,也多少学会了绣点花样儿。”
却见少年手下动作极为轻松,下便将七歪八扭的荷包绣得jg致许多,大夫人看他的目光中越发带着喜ai。
“老爷今晚要过来,你若是得空,便留下一同用膳吧!”
沈情手一抖,差点扎伤自己,急忙笑着推辞道:“您方才说一会儿要下雨,我要是留下,今晚可就走不得了。”
如今好不容易与顾珩有机会温存,大夫人自然不想被他人打扰,于是悻悻地笑了笑,便不再提及此事。
少年前脚刚走,顾珩后脚便来,空气中似乎还留存着若隐若现的熟悉气息。
顾珩目光微闪:“方才谁来过?”
“少君来过。”
小丫鬟秋迟接过男人手中奏章,熟练的放进内室,并未看到身后男人若有所思的神se。
膳后,柳氏将荷包呈送给顾珩,脸上带着几分期许与娇羞:“老爷,妾身从华安寺求来一张平安符,就放在这个妾身亲自绣的荷包里。”
说着,还yu盖弥彰的的盖了盖衣袖,隐隐露出伤痕累累的双手。
顾珩看着手中jg致的荷包,心思却不在此:“当真是你绣的?”
柳氏心里本就藏不住事情,又被他的目光紧紧b视,当下便嚅嗫着和盘托出:“是。。。是沈情那孩子,帮着绣了几下,但是大多数时间都是妾身自己在绣。”
顾珩目光闪烁,攥紧手中玲珑小巧的荷包,起身大步离去。
“老爷,老爷,您去哪儿?外面还下着雨呢!”
任凭柳氏在身后如何大声呼唤挽留,顾珩依旧不声不响走进雨中,不消片刻,便隐入夜se。
沈情睡梦中忽感一阵凉意袭来,睡意朦胧的探出头,却见屋内房门大开,有风吹过,咯吱作响,雨水的凉意随之被卷进屋,他有些奇怪,明明记得睡前门是关上的,也不知多大的风能吹开。
唤了几声“翠桃”,却无人应声,唯有雨打瓦楞的声响,想那小丫头平日里便睡得沉,如今外头下雨更是听不着,沈情只好自己起身关门。
屋中未点灯,他行动缓慢,好半天0到门,鞋子却被渗进来的雨水打sh,方才惺忪的睡意也消散殆尽。
沈情关上房门,怕它再被吹开,便上了一道门闩,随后拢了拢肩头的外衫,躺回榻上,殊不知那双笼在暗处的眼睛赤红可怖,如狼似虎般盯着他一举一动,恐隐忍多时。
也不知是方才鞋子被打sh,脚着了凉,还是其他缘由,沈情后半夜睡得极浅,稍有响动便被吵醒,闭上眼却又有许多光怪陆离的场景浮现脑中,总也睡不踏实。
这时,一道闷雷响彻天际,沈情自梦中惊醒,朦胧中却见床榻前矗立着一道黑影,他猛然睁大双眼,差点没将他吓得魂飞魄散。
“谁!是谁在那里!”
绕是他向来不信鬼神之说,此刻却也吓破了胆子,往日里听来的志怪异闻仿佛活了般,直往脑子里钻。
窗外忽然划过一道银线,天光大作,屋里瞬间亮堂起来,沈情看清了男人的长相,不是什么青面獠牙的恶鬼,却叫他心中更加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