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花是真花,而非地上的絹花,她拿著花掃他的面,而後塞在他胸前:「收不收啊?」
責備的語氣多了分嗔,他淺笑接過,看到有人給這場的台柱子送了及籃子的花,阿南撇了撇嘴,見熱鬧散去就拉起他的手,道了聲「走」。
他們一路跑到京中高塔周遭,陳懷親眼看著她撬了鎖拉著他溜進去,他們一連跑了九層,上氣不接下氣,趴在高塔上又喘又笑。
「你想要花嗎?」想起她臨走時看向別人送的花的眼神,陳懷問。
她雙手指尖懟了懟:「平常無所謂的,今日有些特別,今日我生辰,十六歲了。」
陳懷微楞:「戲班子裡的人不為你慶生嗎?」
「我在家時就不慶生,戲班子裡的人更不會在意。」她靠在塔上木欄上說。
「為何?」
「有一年生辰時,我姐和我哥帶我出去玩,我在街上被人抱走了,差點被賣給……」阿南頓了頓,而後指向京城東南角一處府宅,「那家的糟老頭子,他最喜歡小姑娘。」
陳懷眼神微變,她倒一臉無謂:「我家裡人最後把我找到了,我沒出事,但就此之後我就不愛在生辰時湊熱鬧,家裡人吃頓飯也不多提,省得我傷心。」
所以今天她不在家中過生辰,爹娘也是管不著的。
「這京城裡……」陳懷看著她被風吹得翻飛的袖子。
「輝煌金玉,敗絮其內而已。」她輕笑,雖說她也不過是敗絮中的其中一縷。
當年抱走她的人牙子是不長眼,以為她穿得隨性一些不是大戶人家的,差點賣她出去,那買主倒是先識出了她。
有驚無險,但被捆著關在陰暗的馬車底里的一夜,終究讓她不敢再去想。
她看向陳懷,有時候聰明,有時候呆呆傻傻,便道:「你爹娘應該都是很好的人,你也是個好人。」
他點點頭:「我娘是妓,有孕之時正逢軍隊潰散,我爹逃出來了。我爹碰巧照顧我娘,雖非我親父,但一向待我很好。」
「你想要花嗎?」他又問了一次,看到她猶疑,就說了句「等著」,而後就一個人下了塔。
他不能跑了吧,事兒還沒做完呢……
等了快一個時辰的時候,阿南有些慌了。
踮著腳往塔下望了又望,也沒看到人影。
在高處站久了也涼,她搓了搓自己的手,有些懊悔剛才怎麼就放走他了。
夜色暗幕里,染得暗紅的木欄上突然多了一朵嫣紅的花,她抬眸仍舊是什麼都沒有。
她緩緩移動步子,回頭卻看到一朵朵花落在自己剛走過的地方。
是火紅的石榴花,開得濃烈。她突然不走動了,開始提起裙子轉圈,那花就紛紛下落在她的裙擺和腳下。
「跟人家買花,花了些時候。」他坐在塔緣上看著她仰頭笑。
「為什麼是石榴花?」她捻著其中一朵問。
「你和它,很像。」他說著。
濃烈地開在這熱鬧的京城裡,鮮活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