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傅莹回到长春宫不久之后,被封为妃的塔尔玛匆匆赶来见她,说是黄嫔情况不好,要她到她的宫里看看。
这几日,傅莹忙着接待从外地随丈夫过来吊唁的贵妇们,外加侍奉崇庆太后等事宜,新被封为嫔妃的各位格格,她根本无暇顾及,外加高流素卧病在床,能为她分忧的只有塔尔玛了。
但塔尔玛毕竟年纪小,到弘历身边也不过短短两年,见识不及高流素,免不了需常常向傅莹讨教。
傅莹现在事多,觉得能寻出一人帮自己理事已是万分幸运了,所以不管塔尔玛处理得如何,她都不会去计较太多。想着嫔妃这些琐碎之事,也没有多重要,更何况潜邸的这些格格一向本分,很少生事,塔尔玛应该能应付过来。
但今日傅莹听塔尔玛说黄嫔情况不大好,见她是从未有过的神色慌张,估计黄嫔性命危险,顾不得许多,匆匆同塔尔玛去往黄嫔的宫殿。
这黄嫔原是弘历府上的黄格格,乌林珠病逝不久之后,这位黄格格就开始犯病,一直拖着不见好。雍正崩逝时,傅莹念在她有病在身,就让她呆在弘历旧府里养病,并未让她参与繁重的礼仪。
大约是黄格格自己过意不去,非要挣扎着去,最终导致病情加重。
傅莹见她生病也要行礼,同情之余,打算给她一嫔位以示奖励,另外也有封嫔能令其心情愉悦,早日康复之意。毕竟,其他格格现在最高也不过是一个贵人,黄格格无宠也无子,得了嫔位,成了一宫之主,自然令人羡慕不已。
弘历知道傅莹的用意,自然不会多加干涉,反而还因她体恤妾室,大加赞赏了一番。
不过,黄格格病入膏肓,即使给她封了嫔,病情也未得好转。傅莹有不详预感,让塔尔玛一直看着黄嫔,告诉她若黄嫔有什么不测,一定要第一时间告知她。
傅莹赶到黄嫔宫里,见苏采薇、清格勒、金蓉等人都已来到黄嫔宫里,想必是大家都赶着来见黄嫔最后一面,毕竟是相处多年的人,大家也不可能不赶来送她最后一程。
这样的情形,让傅莹觉得很眼熟,她记得当年乌林珠去世时,也是众人到屋中探视,只不过乌林珠的屋子没有黄嫔这般大,黄嫔也没有儿子来为自己哭泣。
众人先过来给傅莹行礼,傅莹让众人起来之后,便走到床前去看黄嫔。
黄嫔双目紧闭,就像是睡着了一般,但惨白的脸色加上病容导致的消瘦,让人细看之下就不似睡着。
塔尔玛小心翼翼地问傅莹道“皇后娘娘且看,黄嫔这个样子,要不要现在就送吉安所去。”
说实话,傅莹并不愿意在人还未死的前提下就把人送去那种地方。她问黄嫔宫里的宫女,再三确认太医给黄嫔看过之后,依旧回天乏力,这才把赵琛叫过来。
“赵公公,你去回禀皇上,说黄嫔危在旦夕,看皇上如何处置。”傅莹对赵琛说道。
赵琛离开之后,傅莹见这屋里各嫔妃外加宫女太监很是不少,想着一会儿若弘历赶过来看黄嫔最后一眼,到时候屋里人多,怕是不方便。
于是她对众人说道“今日各位姐妹也都看过黄嫔,心意算是尽到了。如今黄嫔怕是不好,后事自有我为之操持,众姐妹尽心便好,这样晦气的事情还是回宫避一避吧。等祭奠之时,各位再来也不迟。”
其他人知晓傅莹的意思之后,心里清楚自己在这里继续呆着无用,便抹着泪告退离去。一时间,屋中只剩下傅莹的随从,还有黄嫔这里的宫女太监。
这些受过严格训练的奴才们,是不会轻易在主子面前多语的,等一众嫔妃们离去之后,这屋里顿时安静了不少。
虽说不是头一回亲眼见人去世,但傅莹还是有些畏惧,特别是这里安静下来之后,这种恐惧感就更加难以忽略了。
幸运的是赵琛去了没多久之后就回来了,赵琛回道“皇上说了,他忙着处理事情就过不来了,如何处置全凭皇后娘娘定夺,只要人不死在这宫里就好。”
虽说弘历十分偏爱自己,但也不会仇视他的一众姬妾,更何况这位黄嫔在潜邸时也很安分,傅莹原以为依他宽和待下的性子,至少能赶在黄嫔咽气之前看她一眼,如今看来,到底是侍妾的性命不及国事重要。
傅莹再次走到黄嫔床前,看了她一眼,对赵琛和玉枝说道“命人通知内务府,为黄嫔准备后事吧。”
相比皇帝的丧事,一个嫔妃的葬礼远远不能与之相比。弘历的意思是,一个嫔妃在国丧期间去世,若办得太声张便有不孝之嫌,所以特意提点傅莹,让她一切从简,不必招摇。让众人穿几日素服,意思意思就行。
按理来说,傅莹又死了一个“情敌”,理应暗自高兴。不知怎么回事,她对黄嫔之死不但没有半分窃喜,反倒有种兔死狐悲之感。
想到当初乌林珠去世,她因介怀乌林珠生了孩子,对乌林珠的死并未有太多伤心难过,只是同情永璜年幼丧母罢了。
可黄嫔这位“情敌”是近乎透明的存在,即使是封她为嫔位,也不过是她和弘历看在她重病缠身的份儿上封的,这也是宫中惯例,并非特殊照顾,葬礼更是从简为之。她看到黄嫔死后的种种遭遇,难免感慨万分。
对于一个连狗去世都会难过的弘历,不可能对自个儿嫔妃早逝一事无动于衷,但他所做到的,不过是惋惜几声,说句什么“好好的人就去了,也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