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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第1页)

沈致亭不知道陳北勁究竟經歷過怎樣的淬鍊才走到今天,但循規蹈矩的少年沈致亭會反覆喜歡上一身野勁兒的少年陳北勁;滿懷心事的青年沈致亭,會一邊嫌棄,一邊愛著人前睿智、人後幼稚的青年陳北勁。

未來的沈致亭,應該會繼續單相思吧?還很有可能會被刺得遍體鱗傷,因為未來的陳北勁、現在的陳北勁和從前的陳北勁,骨子裡都是利益至上的薄涼商人。

商人的吻,不是因為愛,是因為需要。

商人念念有詞的,永遠都是各取所需,公平交易,好聚好散。

陳北勁醒了。

潛意識先醒,敏銳地感知自己躺在床上。室內開著昏黃助眠的燈,沒什麼懸念地推測出這是他自己臥室。他打小怕黑,失眠嚴重,所以他住的屋子裡總會有一盞昏黃檯燈連夜亮著。屋裡的光線很沉,窗簾也被人拉上了,但能根據刺激在眼皮上柔弱的光線判斷此刻是晚上。

他睡了一天一夜?

蓋在身上的厚被子壓了兩層,很重,能看出沈致亭有意憋死他。

喉嚨如針刺般干疼,陳北勁難受地皺了皺眉,立馬就有一隻溫熱的手背落在他的額頭上,撥開他的頭髮,輕輕蹭了蹭。

緊繃的神經瞬間鬆弛下來,陳北勁知道沈致亭就坐在自己床邊,敏感的意識舒服地回歸混沌,嘴角控制不住向上抿,然後心安理得地繼續裝睡。

年少時,多少次,拼了命地作踐自己,他希望許景輝是坐在他床邊的人。不用給他什麼好臉色,只要許景輝遞給他一杯水,說一句『活該』,都勝過那群畢恭畢敬的陌生人圍著他著急得轉。

許景輝忙,辦公室才是許景輝的家,她連一句「活該」都懶得說。

他第一次翹課跑去找她,她百忙之中瞥他一眼,沒問他一個八九歲的小孩是怎麼從管理嚴格的學校里跑出來的,也沒問他為什麼跑出來,他渾身髒兮兮的,肚子餓得咕咕叫,她只丟給他一句「僅此一次,下不為例」,就叫人把他又送回去了。

他是笨蛋小孩,固執,不會說話,這種刷存在感的拙劣把戲只會重複使用,許景輝看多了就膩了,懶得管他了,他自己也覺得無聊。他開始漫無目的地走,不知將要走向何方,走著走著,也不知走了多長時間,他就遇見沈致亭了。

沈致亭……

沈致亭出現以後,許景輝給他倒茶他都不稀罕了。

但許景輝說的話他還聽。

許景輝在他和沈致亭玩得最熱鬧的那一年,突然有天推開他房門,指著他的腦門說他成績太爛,爛得實在登不上檯面,要送他出國讀書。他立刻笑了,點頭說好。

他早明白這一天遲早會來,他混蛋了這麼多年,一直等著。他是許景輝和陳耀河的兒子,兩個世家的獨苗長孫,他在他媽肚子裡剛成人形的時候就已經身價過億,家族身份不會允許他做個一事無成的爛人,當然,他自己也不會允許。許景輝終於肯正眼看他了,她要開始培養他做繼承人,他豈能令她失望?

走吧,重頭開始,十七歲那年才是他的初始生命,刀山火海也不過如此,幾摞破書幾場破考試又什麼難的?只是在走的時候,他送了沈致亭一把鑰匙。

他是個沒心沒肺的人,要離開了,沒什麼好掛念的,沈致亭是他第一個能稱得上「朋友」的人,人長得也帥,他總得送他點兒什麼。

沈致亭雖然不是什麼集團的太子少爺,家裡倒也不缺錢,父親外企高管,母親名校教授,他就送了他一套房子。

沈致亭看著脾氣好,心傲得很,他送的時候沒敢說送,只說讓他隨便住,水電物業停車費之類也不用管,會有人負責專門去繳,他讓沈致亭有事只管給他打電話,他會通知人來處理。至於房子產權什麼的,等沈致亭讀完大學出了社會,世故些了再轉給他。少年人敏感氣性高,向來重情誼輕物質,他不想沈致亭多心,覺得他秉性薄涼,花錢買友情。

即便他本來就是這種人。

兩人分別後基本就沒來往了,就像所有斷了聯繫的朋友,時間會沖淡一切,交集逐漸消弭,讓本就不該相熟的兩個人回歸最初的平行線。

學校,公寓,還有他爸派來的管家助理。他還沒來得及適應,就被迫投入進了無休止的忙碌中。要學的東西比他想像中更多、更難,為了提高升學競爭力,他還被安排接觸發展各類體育項目競賽,每天日程擠得密密麻麻,腦力體力都在負荷支出,他的身份符號是i11iam,他都快忘記陳北勁是誰,更別提世界上還有個沈致亭了。

直到有天大清早,他剛睜眼,滿屏英文的手機界面突然彈出一條中文,簡言意駭,卻格外醒目:

陳北勁,你家客廳的吊燈鬆了。

當時第一反應是看不懂,這不知道打哪兒來的陌生人在說什麼鬼話?

第二反應,陳北勁終於想起有沈致亭這麼個人。(看備註想起來的)

陳北勁頭一天剛跑了場馬拉松,渾身散了架似的,起床氣正濃。瞪著大眼盯著天花板,怨氣十足地想:不就一個破燈麼,松就鬆了,要擰緊還是要換,打電話隨便找個師傅上門不就行了,犯得著大早上壞人心情?

隨即轉念一想,國內這會兒好像是在夜裡,沈致亭愛看書,貌似確實要急著用燈。

不管從前還是現在,陳北勁發消息一向只發語音不打字,正準備跟沈致亭說一聲「等著,我馬上找人給你去修」,不知道怎麼就按成打視頻電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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