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床上的第一次,是在結婚後的第三年,方言主動的,趁著桑奕明醉酒,不算霸王硬上弓,但也算是半勾半引。
這些年桑奕明的公司遭遇過幾次危機,忙起來晚上就直接住在公司里,或者公司附近的公寓。
桑奕明每天都回家,還是從方言出過車禍之後。
方言那年小腿骨折坐在輪椅上,需要人照顧,桑奕明每天都會準時回家,在他恢復的那一年裡,他們有大半年沒有做過。
所以十年時間,這麼一段一段分開看,他們在一起的次數真不算多。
只是方言不明白的是,明明桑奕明在床上也是喜歡的,這些方言從他的反應里就能判斷出來。
但桑奕明總能把自己的欲望控制得很好,基本上保持一周一次,忙的時候兩周一次,一夜一次,最多兩次。
身體的欲望是情感最直接最原始的出口,但桑奕明的身體裡像有個堅固的圍欄,他的欲望都在那個圈好的圓圈裡,偶爾會在邊緣徘徊,卻從來不會跨出去太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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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也一樣,一次結束。
每次過完太過接近白雪一樣的發白時刻,方言都有一種站在泥濘地帶亂晃的錯覺,他的周圍是吞人的泥潭,但他心裡卻渴望自己的身體能再次摔進去。
待會兒他們會重洗個熱水澡,再換上沒有任何曖昧腥味兒的乾淨床單。
明明已經結束了,方言也很累,渾身都沒有力氣,但他還是想再來一次,在桑奕明起身要下床的時候,方言撐起胳膊,雙手從側面抱住了桑奕明的腰,鼻尖在他肋骨的位置上磨。
方言的身體並不完美,車禍不光給他的心理造成了嚴重的創傷,他的身體也到處都是細細碎碎或大或小的傷疤,小的已經變淺看不出來,深的依舊很深。
這幾年方言一直不願意過多裸露自己的身體部位,夏天就把家裡的空調冷氣開得足足的,很執著地穿著長衣長褲。
「怎麼了?」桑奕明扭過頭,從方言往後抻著的衣袖下看到了遮不住的疤,扯了扯身後的被子往方言身上蓋了蓋。
方言嘴裡那句「我想再來一次」的話,在桑奕明給他蓋好被子的那一刻,瞬間被他咬住生咽了回去。
「沒事兒,你去洗澡。」方言很快收回手臂,重躺好,把自己的身體儘量都縮進被子裡。
方言的右手臂上也有一條彎彎的疤,乍一看跟桑奕明左胳膊上的疤像是對稱的。
他以前忍不住想過,桑奕明每次看到他身上的疤時是什麼感覺,都在想什麼,是不是也跟他一樣,會心疼,還是會難過?
但很快方言又搖了搖頭,他不能這麼想。
桑奕明身上的疤是當年為了保護他才落下的,經過經年累月夢裡夢外的沉澱,在他的記憶里依舊裹著那個清晨的冷風跟剛冒頭的青灰色晨光,
而他自己身上的疤,是他幾年前自己開車走神兒,出了車禍導致的,兩個性質完全不一樣,他不能要求桑奕明跟他是一樣的心境。
那也不公平,而且沒有必要。
但方言也曾經因為這些醜陋的疤困惑過,視覺是人最直接的感官,本來桑奕明在床上好像就不感興,現在他一身的疤,可能更沒興了吧。
就連他自己都不喜歡。
桑奕明洗完澡出來,放在床頭的手機就響了,他拿起手機看了眼,是工作電話,他接了電話去了書房。
方言等他出去了才進浴室,不停搓洗自己的身體,直到把渾身的皮膚都搓紅了,也沒能把那些礙眼的疤擦掉。
去年他還每天都認認真真,一天兩三遍擦去疤的產品,光是買過的藥膏就有十幾種,現在已經不擦了,用了一半的藥膏都在柜子里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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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言洗過澡換好床單,輕手輕腳推開書房門,從門縫往裡看,桑奕明在書房裡打視頻會議。
桑奕明戴著耳機,抬頭看了他一眼,很快又重看向屏幕,繼續說話。
桑奕明說的是法語,方言聽不懂,猜他應該還在處理法國那邊的業務。
現在他們這邊是晚上,法國是白天,平時那頭也不會在晚上打擾桑奕明休息,這次估計是急事。
方言把書房門帶好,轉身回了臥室躺下睡覺。
他閉著眼睡不著,放空大腦之後,無意間想起了棲南說過的話。
棲南說,桑奕明這個人,很難給他定義,他對身邊的所有人都一樣,好像沒誰在他的世界是個例外,但是別人如果對他好,他也會在行動上回報,只是他骨子裡依舊跟誰都不親近。
但愛情跟婚姻這種東西不一樣,太縹緲,虛幻,無形,甚至多變。
兩個人的婚姻不是人情往來,不是你給出去十分,就一定能同樣得到十分。
棲南還說:「小言,你可以跟桑奕明做一輩子的朋友,做一輩子的鄰居,做一輩子的兄弟,但你如果跟桑奕明結婚,以後可能會很辛苦,你們倆不一樣,你們倆真的不一樣。」
方言當時不明白棲南說的不一樣到底是什麼,也無法預知他們的不一樣在以後的生活里會意味著什麼。
21歲的方言只有一個想法,不想讓桑奕明跟別的人相親結婚,光是想想他就痛苦得要死,他甚至後悔自己太過膽小懦弱,他應該大膽一些,早一點跟桑奕明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