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过他们卖的东西,品质精良。”邵城沉吟了几秒,“但他们的出价却比别人低。算上长途跋涉的运输成本,这么卖是不划算的。”
白嘉树终于认真了起来。按照这个说法,对方要么手握储量可观的矿产,要么掌握了更先进的冶炼技术,又或者——
这外国人的目的不纯,根本不是来赚钱的。
他把酒杯放回桌上,严肃道:“去查那商人。”
“正在查。”邵一霄接过了话头,“但他们很谨慎,不轻易与陌生人做买卖。”
白嘉树站起身,端起那杯酒在厅中缓缓走了几步。
他不再发表其他意见,似是陷入了沉思,议事厅再次安静了下来。
“陛下……”徐谨语气忐忑,“那钟茂如的事……”
白嘉树只觉得头痛,摆手打断了他:“都下去吧。”
他没有执意开战,徐谨默默松了口气。大臣们稀稀拉拉地站起身,依次向国王行告退礼。
“邵一霄。”白嘉树却叫住了邵一霄,对他道,“你留下陪我喝一杯。”
白嘉树如今不怎么嗜酒,他如此要求,邵一霄是有些意外的。他静待众人全部离开,才去侍从手中取走一个杯,自己斟满酒,而后在桌边坐了下来。
他微笑道:“今日怎么有了喝酒的雅兴?”
白嘉树仍然站在窗边,无言地望着窗外。王宫花园里百花争艳,在夏日末尾不要命地盛放着。他突然道:“你与徐谨家小儿子的婚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邵一霄隐约明白了白嘉树喊他留下的意图。他放下酒杯,试探着问:“你不会在生我的气吧?”
“我生什么气。”白嘉树道,“本来我也不想与他成婚。”
邵一霄的婚约对象正是三年前白逸指配给白嘉树的准王妃,白逸死后,二人的婚事便没了下文,半年后,白嘉树与邵城的次子——一位相貌标致性格温和的oga,举行了隆重的皇家婚礼。
邵一霄见他语气如常,放下心来,举杯喝了口酒,又道:“听说王后又有了身孕,这次让他早点进产房保胎吧。”
白嘉树没有说话,但沉下了脸色。
王后的前两个孩子都不幸夭折于腹中,至今都没有为他生下继承人。贵族间早已有了窃窃私语,说国王应当另立新后,只是碍于邵一清是邵城之子,无人敢向他直言。
白嘉树转过身来,问:“怎么,怕我废后?”
邵一霄笑着摇了摇头。
“假如王后一直不能为你诞下子嗣,不用你说,父亲都会劝你废后的。”说罢,他又敛起神色,一脸认真地说,“一个国家没有继承人可不行。”
这话说得实在无情,仿佛邵一清只是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陌生人。白嘉树冷冷笑了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让侍从为他斟满酒,走回桌边挨着邵一霄坐下。
“邵一霄。”他看着邵一霄问,“你是向着我,还是向着你父亲?”
“我与父亲当然都向着陛下。”邵一霄流利地回答。
白嘉树道:“我想听真话。”
邵一霄笑了笑,反问:“你说呢?”
与三年前相比,邵一霄的变化很大,整个人都稳重了许多。有的时候,白嘉树甚至能在他身上看到一点邵城的影子。他坦言道:“我不知道。”
邵一霄把酒杯放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可没少因为你挨我父亲的打。”
钟茂如公然践踏王室的尊严,他们却放任不管,他知道白嘉树心中不快,又劝解道:“父亲他也是为了大局考虑。”
白嘉树道:“大局在他手中,他当然要为大局考虑。”
邵一霄闻言一愣,不由得笑出声来:“你对我是不是有些过分坦诚了。陛下,你这样让我很为难啊。”
白嘉树却没笑。邵一霄打量着他疲惫的脸色,收敛了一点笑意:“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让御医瞧瞧。”
“不用。”白嘉树摆手道,“最近睡得不好,总做梦。”他捏了捏胀痛的额头,突然转换了话题,“还是查不到那孽子的下落?”
邵一霄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在说谁。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谈及裴焱,邵一霄几乎都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
“乌尔丹人死的死逃的逃,这三年都没起过什么风浪,那小子当时受了那么重的伤,说不定早就死了。”他从白嘉树手中拿过那杯一口未动的酒,替他喝了,安慰道,“多关注自己的身体,不要再操心那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这天傍晚,一艘货船驶入乌尔丹岛最北端的一座港口,在人们的殷切注视下平稳靠岸。一队年轻人沐浴着橙色晚霞依次走下舷梯,为首的是一名身材高挑的戎装女子。
她身着轻甲,没有佩戴头盔,及腰的长发很随意地绑成了一个高马尾,显得英气而干练。
白鹤庭站在人群后方,刚好可以勉强看清她的长相,没等骆从野介绍,就已自行辨认出了她的身份。
那是一张不熟悉却也不陌生的脸。
他很少会在宫廷宴会上关注达官贵人们的子女,之所以会注意到钟晓,一是因为她的祖父是最早支持白逸起兵的大贵族之一,在南方拥有大片土地,二是因为——她是一位不太常见的女性alpha。
乌尔丹人会与这样的家族建立秘密联系,这是白鹤庭未曾想到的。
她才踏上平地,另一个女子已经快步迎了上去,白鹤庭盯着那娇小人影,不确定道:“那是……”
那女子身穿一件墨绿色的收腰长裙,雪白的肩膀袒露着,突显出修长好看的脖颈,麻花辫一丝不苟地盘成一个低发髻,用一条浅灰色薄纱发带固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