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的时候,程红秋抓了把奶糖。
这可是好东西,“三块糖,一杯奶”,就是在县城也是稀罕物。她攒了好几个月的糖票,又一早到供销社排队好不容易才抢到。回来又分成三份,一份留给家里俩孩子,一份送给公婆,最后一份带到娘家来。
好东西吃进兄弟侄子的肚子,程红秋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这要拿给程大江,她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吃亏,放下一块,再放下一块,要不再
“姐,就这些吧,再少就不像话了。”
“知道了,知道了,也不看看我是干啥的。”程红秋找张草纸,把糖块包了起来。
你还别说,捧在手里的时候不显,经过包装还真颇像这么回事儿。
想想内容物,又看看这个颇具欺骗性的纸包,程涛觉得大哥大嫂打开的时候不会多高兴。不过,依照他们现在的关系,程红秋回娘家能去程大江家坐坐,已经跨出很大一步了,不空手去已经很给面子了。
因此,程涛没跟着指手画脚。
现在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小广场上不少人说话。
程红秋一出门,大家看见都打招呼。
“红秋回来啦”
“回来了,嫂子吃了吗”程红秋并不深聊。
走着走着,又碰见了花大娘和胖婶。
“红秋回来啦是不放心涛子吧”
“大娘,婶子。”程红秋打招呼,“可不是不放心。涛子脑子不转弯,家里出事都不知道给我捎个信儿。多亏相东拐家来听说了这事,回去又讲给我,要不然我还蒙在鼓里呢。说起来我还要谢谢大娘和婶子,涛子都和我说了,昨天你们替他说了不少话。”
“你这闺女净捧着我俩,不知道还以为我们做了多了不得的事,那种情况下谁不得站在涛子这边”话是这么说,花大娘还是笑的合不拢嘴。
“要我说,咱还得感谢涛子。”胖婶接过话茬,“要不是他,咱们能知道他们两口子干的那些事竟然瞒着社员把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偷偷给了自个儿子,就他们知道大学生值钱,咱们都不知道呗再说给他,他也得配啊。”
今天上午的讨债其实还有后续,只是程涛走的早不知道罢了。
关于程传伟为什么借了这么多钱这些钱都去哪儿了现在可是整个大队最热议的话题,猜测最多的就是程传伟去赌了。
这可真是讽刺要知道就在昨天早上,程相良和高月兰还堵在程涛家门口,指责他参与赌钱,明明没有实质证据,还说的理直气壮。要不是涛子据理力争,他们没准儿真就被高月兰忽悠过去了。
没想到才过去一天,事情就生了反转,这赌钱的不是程涛而是他们家传伟
之前,大家只觉得程传伟不具备成为工农兵大学生的品格,这下子是直接炸开了锅。
经过商量,大家一致决定程相良必须退下来,并且负责十天内把程传伟叫回来。如若不然,他们就闹到公社去。现在也不管什么先进不先进了不把程相良拉下来,他们大队永远都成不了“先进”。
程相良一家终是接受了条件。
听到花大娘和胖婶说这些,姐弟俩脸上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等分开之后,程红秋才“啐”了一口,“程传伟有胆借这么多钱,我咋就这么不信呢要说这事是程相辰干出来的还有点儿说服力。”
程涛沉默,奶奶看人准,他是知道的,却没想到还了解村里的年轻人。不过,程传伟虽然没有胆量借这么多钱,但是他却敢带着别人媳妇儿私奔。从某种角度上,程红秋也算是走眼了。
“不管他干了啥,反正这债他是欠下了。”程涛不甚在意的说道。
程红秋点头“希望他们能消停几天。”
怕是不能。程涛在心里反驳,程相良家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到现在可还没露面呢。程锦驹能折腾出这么大一份家业,说明这就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不知道他知道后会怎么出招。
姐弟俩很快走到了程大江家,程涛看了眼程红秋才上前喊门。
开门的是李盼弟,看到程涛父子,她虽然惊讶,却也觉得在意料之中。
虽然不知道为啥,但是昨天起小叔子待他们突然亲近起来了,完了还说要来家里吃饭。李盼弟不在乎这点东西,总归是亲兄弟,就像花大娘说的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好好相处总比结仇强。
自家男人嘴上说着嫌弃,心里可高兴的很,傍晚干活嘴里都哼着歌儿。
但是看到程涛身后的程红秋,李盼弟是真的惊讶了。
她公公和后婆回村的时候,两个闺女已经记事,听说刚开始也意图和程大江和睦相处,但那时候的程大江不像现在,态度那叫一个生硬,说话当然也不好听。
碰了几次壁之后,仨人就成了仇家。
到老两口去世前,程红秋在村里看见他们夫妻不是直接转头装作看不见,就是“哼”一声表示不爽。所以别说登门,就是在路上见了兄妹俩能好好打个招呼,李盼弟都觉得很可以了。
“唉,来了。”李盼弟有些拘谨。
“奥,”程红秋也不大放的开。
“大嫂,二姐是下午到的,主要不放心我来看看。知道昨天你和大哥帮了我,她就说来家里坐坐。”程涛笑着说道。
“伯娘,窝也来坐坐。”程小墩学话。
“哎,好。”李盼弟下意识回道。
“我啥时候”程红秋下意识反驳,突然反应过来小弟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