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寺庙嘛,自然要打扮的得体一点的,不能花枝招展了,也不能穿太艳,更不能穿的珠光宝气的,所以,小沐让小勺给自己梳了个平时常会装扮到的飞仙髻,插上阮辞风送的晚香玉簪子,倒也是素净的很了,身着一件浅白色流仙裙外加一件鹅黄色的瑞锦斗篷,入秋了,是有些冷的,耳坠就不戴了,略微繁琐。
上了马车,薛氏在闭目养神中,手里还拿着一串檀木珠子。
“娘……”小沐甜甜的唤着薛氏。
薛氏缓缓睁开眼睛,略显疲惫,她黯然道“此次廷熙出征,恐怕凶多吉少啊……”
小沐拧眉“不会吧,不是说收复吗,怎会凶多吉少呢?”
薛氏不紧不慢的说“南境,北境,是最险峻的两大境,自打圣祖开始,就不断派人去收复过,南境地势独特,又以蛮人居多,所以根本不了解他们的兵法,阵法,他们还喜用毒,所以,每次派去的人均已全军覆没,当今皇上为了彰显自己的丰功伟绩,派廷熙前去,一则廷熙是他的至交好友,二则如果廷熙死了,他也少了一个心腹大患,朝中一大半兵权都在廷熙手里,他还没有完全交给皇上,他们都对彼此有所保留,所以,如果廷熙顺利的话,他算是侥幸,如果不顺利,皇上一来可以拿回兵权,而来无声无息的可以除去廷熙,你说,此战是不是凶险极了?”
小沐垂下眼帘,温和的说“那,应该不会吧,毕竟他那么厉害,又是自小就去了大漠,肯定不会有事的。”
薛氏叹了口气,眼中满是自责和担忧“如果不是我他也不会因为自责去大漠替他爹爹吃了那么多年的苦,他本应该和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无忧无虑的长大,可惜,他是周家的孩子,从来就不是轻松的。”
“您也别自责了,他没有怪你。”
小时候,周廷熙和她说,即使母亲这般对自己,他也从未怪过母亲,爹爹走了,他就是这个家唯一的男人了,自然要苦些,累些的。
如果打骂自己能让母亲好些,心里舒坦些的话,他宁愿被打,被骂,但是他好害怕母亲也会像爹爹一样的走掉。
薛氏眼神暗淡的掀起帘子,怅然若失的说“可是他那么小,去大漠我都没陪他去,他长大越是懂事,我越是自责,自责为什么不陪着他呢,为什么要打他,为什么要把他摁进水缸里,因为……因为我不想让他和他爹一样,让他重蹈覆辙,我不想再失去他了,可是,他现在那么强大,强大到让我害怕,因为他爹爹从前就是那么强大的,然后,他离开我们母子俩了,永远长眠于大漠”
小沐握着薛氏的手,温和的说“现在他长大了,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他知道您每次都会为他祈福所以他每次都是安全的回来了,这次也一样。”
薛氏笑着点了点头,拿出一封信来,她说“等回去再看,这是廷熙给殷扶安写的信,等他回来,亲自向你解释,你可别再误会他了。”
“误会?”
“其实,你们大婚那日,是殷扶安瞒着廷熙动手的,他们有密谋过不假,但是,廷熙拒绝了他犹豫了,因为你,他不想伤害你,可是当他赶到皇宫里一切都晚了,横尸遍野……”薛氏长叹了口气,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生。
小沐苦笑着“娘,你不必替他说话,事情已经生了,还能怎么办,他是我夫君,我也无处可去。”
薛氏异常激动,她很认真的看着小沐,说“我绝无假话,那是因为我觉得这次廷熙肯定会凶多吉少,所以我才一定要告诉你,他不让我说,可我怕他再也回不来了,所以我一定要说,小枝,你们从小就相识,廷熙是什么人你不了解吗?”
小沐眼角蓄着泪水,哽咽道“娘我不知道你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她是周廷熙的母亲,帮他说话很正常,可是让她相信周廷熙没有动手,她怎么信,谁能证明,他们说不定都是一伙的!
那是她父王,骨肉血亲!她怎么相信?
小沐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反应会那么的强烈,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情为什么会这样,也许是真把夏禹懿当成了父亲,可是,她真的感觉到了骨肉至亲的痛啊!
薛氏骤然泪下“廷熙是温厚良善的孩子,他不可能杀人的,纵使在战场上杀人无数,但是他不可能杀害先皇的,真的,他赶到的时候,殷扶安已经动手了,你不信,等到府里你亲自看这封信好不好?”薛氏字字诚恳,倒也不像说谎。
下了马车,终于到了寺庙,小沐迫不及待的想打开怀里的那封信,可是薛氏再三强调一定要回家再看,她也只能忍着了。
薛氏虔诚的跪在佛像门前,紧闭双眼,喃喃道:佛祖在上,愿我儿廷熙此次收复南境能平安归来,老妇愿吃素十年……
他们倒是没有说出来就会不灵验的这种想法。
小沐学着她的样子,闭上双眼,在脑海默念道:佛祖大人,希望我的姐姐能怀上孩子,希望虞宴璟能好好的健康平安,希望,阮辞风也能有个好的归宿,也希望宋馨柠和梁御雪一生无忧吧,还有陈兰禾,让她以后开心点吧,还有,能不能让我早点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包括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拜托了……
她现在越来越觉得自己来到这里是个谜团了,因为她从未见过完成任务回来的姐姐,是不是自己不可能完成任务,是不是自己肯定不能回去,其实回不回去真的不重要了,她若是能跟着自己的心走就好了,可是,她不是这副身体的主人,她怎么和心走呢?
回到府里,小沐告别薛氏,迫不及待的回到屋子里,锁上门,拆开了那封周廷熙写给殷扶安却没寄出的信。
我友扶安:
廷熙辗转反侧,思虑许久,还是深感抱歉,不能与你一同了,我们本是志同道合,但,枝是我妻,廷熙此生挚爱,廷熙断不能作出伤害她的事情,皇上与我,亦师亦友,廷熙虽有不满,可还是颇为敬重,此次行举,你若是能回头是岸自然是好,若是不能,也请手下留情,放他一条生路,皇上对我们,视如己出,还望你三思而后行,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大婚在即,实在不想手上沾染妻子亲人的血,廷熙深感抱歉,你我情同手足,若是能听我的自然是最好的,若是不能,我们也还是最好的兄弟。
泪水,模糊了视线,一滴滴落在周廷熙的信上,像断线的珠子一般一不可收拾,为何,为何他自己不说,为何他不把信交给殷扶安。
如果信交出去了,殷扶安是不是就不会动手了。
之前,周廷熙总是说,如果我说我没有动手你信不信?
她以为他在骗自己,她以为他在说笑,在垂死挣扎,可是,这让她怎么去信,她为什么不解释呢?
是啊,她那么恨他,怎么可能信呢。
就像现在,她也还是不愿意相信,她想亲口听周廷熙说。
所以,他不能死,必须活着回来!
所以,后面的日子里,小沐都在盼望着能收到周廷熙的信。
一个月过去了,小沐还是没有等到他的信,其实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小沐收到邀请,陈兰禾设宴请她和虞宴璟,也就是现在的白星喻,还有邓亦之他们,因为入秋了,她也快临盆了,所以这是过年前最后一次宴请了,再有,只能等到年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