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崇訓快叫她燙得化了,避開眼神。
「女史的論調,我很知道,她定然攛掇郡主向上攀爬,做長公主也好,鎮國公主也好,總之插手朝政,定鼎江山,多的是女人能做的事。」
瑟瑟大覺意外,沒想到他要開誠布公,論她的前途。
「這些都是遙遠的目標,即便貴重如郡主,也要走很遠很長,很孤單的路,才能達到。若郡主真心取中我做郡馬,那往後,郡主要上陣,我來衝鋒,郡主要殺人,我來遞刀。我這個人,不獨身家性命,前途子孫掛在郡主身上,連一生喜樂也指望郡主。從前郡主年幼,任性胡為,都不要緊,但明日就為郡主補辦及笄禮了,請郡主務必好好考慮,到底是不是真心嫁我?」
他臉上有種誠摯的神氣,很打動她,又叫她害怕。
「但凡郡主有一絲疑慮,我便當從前種種,皆是做戲。」
——傻子,傻子!
瑟瑟的眼眶粉融融發脹,可這世上沒有白來的好處,武崇訓不得不提醒她。
「在郡主想明白之前,教習可以請,但不能是宋之問。」
他收走酒杯,另拿巾帕墊著,端來小炭爐上的鵪子羹。
「當心燙,煨了好久的,鵪鶉肉和米爛在一鍋,最去寒氣。」
「宋主簿得罪了眉娘,我自然不會請他……」
瑟瑟還沒明白他是何意,只顧順著他口氣答應,武崇訓明銳的目光一閃,絕不讓她渾水摸魚,明確道。
「也不能是閻朝隱、徐彥伯、沈佺期……總之但凡一時之選,年輕俊朗,溫文有禮,適宜服侍郡主的……」
武崇訓替她揭盅。
燜熟的肉,香氣撲鼻,蒸騰的熱氣模糊了視界,他的眼睛鼻子被掩住,只剩兩道眉毛又黑又長,波瀾不驚的神情,盯著她手裡的調羹。
「都不行——郡主慢慢吃罷。」
他甩袖離去,瑟瑟氣得懵了,許久才當地一聲,把調羹扔進瓷盅,就見屏風後豆蔻出來收拾殘局,看她咬牙切齒的樣兒,又是安撫,又帶幾分欽佩。
「郡主莫惱,公子是怕那些寒門士子打您的主意。」
瑟瑟哪能不生氣,直氣得臉都皺了,雙眸冒火,大聲問。
「太平公主府里,駙馬也敢這般僭越嗎?」
照她看來,夫婦自當以婦為尊,如阿耶對阿娘無有不從,武崇訓哪裡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指手畫腳,不准她結交朋友?
「又說當我的刀,有刀敢約束主人的嗎?!」
這東西,有三分顏色就敢開染坊,他說的明明是遞刀……
武崇訓在門口聽到,無奈搖頭,背著手踱步而出,等在樹下的朝辭見他嘴角竟還翹著,忙迎上來抖開油衣,嘴裡切切抱怨。
「公子,這更深露重的,雨剛停,夜裡還下冰雹呢,她不說替您打把傘,連人都不出來送一送,好不體貼啊!」
「多嘴。」
武崇訓踏上留堤,快步行至中段,猛地駐足展臂,便被夜風灌滿胸膛。
他算是看出來了,小娘子愛俏,嫌他沉實敦厚,不夠味道,多半還想在規行矩步的神都找找刺激,提攜幾個寒門,享受金指點化,為人脫胎換骨的樂,到時候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呼啦啦一大幫拜伏在她腳下,多麼過癮。
朝辭跟在後頭揣摩的咳聲嘆氣。
李四娘喬張做致,釣得公子三魂走了七魄,幸虧有聖旨收場,不然得活活擺弄死。可恨這鐵板釘釘的婚事,武家固然趨之若鶩,李家難道還敢違抗麼,怎的一轉眼,她又抖起來了?
不過簪子落在井裡,人在枕園,也不可能便宜了別人。
「公子,過禮有快有慢,長有數年尚未落定的,姑娘十五歲拖到二十,短則三月已可洞房。您這回因是尚主,納彩、問名、納吉、納徵都由宗正寺主辦,沒得推諉調弄,褃節兒就在『請期』上,也幸而郡主只是郡主,並非公主,不然連請期還是欽天監代辦,想糊弄也沒法兒。」
武崇訓狐疑地放慢了腳步,「糊弄欽天監?」
朝辭賊兮兮地嘿嘿笑。
公子就是老實,要糊弄的哪裡是什麼欽天監?女人嘛,進了洞房萬事好說,不過這手段下作,說出來公子要惱。
他斟酌了下,委婉建言。
「王妃昨日去青龍寺,請住持合算吉凶,把兩家庚帖供在佛前受三日香火,然後卜卦,再選三個日子,由女家擇一,您要是著急,大不了,咱們去向住持陳一陳情,請他盡揀近前時日,反正李家誠心招您做貴婿,越快越好。」
如果娶進門就算數,那這事兒太簡單了。
武崇訓哂笑了聲。
「你瞧她那野驢撂蹄子的勁兒,糊弄欽天監有什麼用?她不樂意,臨上花轎也能編出由頭來。」
第44章
那怎麼辦,只能貼心貼肺地粘纏著,指望她心軟麼?
朝辭想了想,覺得這路子無望。
照說武延基也夠誠心了,落得什麼好下場?一朝勢敗退場,連張峨眉還哭了個稀里嘩啦,李四娘愣是八風不動,當沒這事兒。
武崇訓邊走也在琢磨對策。
瑟瑟喜歡才俊不是壞事,畢竟論才學,他並不遜色於宋之問、沈佺期,纖巧清麗興許不及,語壯河山卻是略勝一籌,既然如此,不如當眾比試,好叫她心服口服,吃下定心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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