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兵战战兢兢地咽了口口水:“所以王妃给到太后的说辞是……郡主心情郁涩导致久病不愈,才要出京散心去。”
心情滞涩是因为周子绍、乃至于前郡马爷,出去散心更是为了赏个小马奴体面。
亲兵跟在秦恒身边不少年,隐约察觉,王爷虽然表面常常容忍,可实则十分不喜郡主这样……
“你说周子绍被圣人的人带走了?”秦恒目若利刃,满是冷意地问。
亲兵回过神匆忙点头,便听得王爷低沉的冷嗤:
“杀了。”
亲兵一凛,明白过来,王爷这是要做给京中众人看,哪怕他远在边关,京中的手脚也从未被人斩断,不会放任他人对他府中之人为所欲为,哪怕是圣人。
“是!”
随即他想了想,又和上次一样问了相同的问题:“王爷,这次可要找机会在外面将那小马奴……?”
他谨慎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而这次秦恒沉默的时间也比上次更久。
亲兵呼吸小心,知道对于郡主身边的人或事,王爷向来斟酌又斟酌,与旁人所熟识的杀伐果断全然不同,否则当年也不会看郡主的面子,娶了温家那位庶女作侧妃……
营帐里的灯烛被钻进来的风吹得颤巍巍晃动,宛如一条脆弱的人命,被他们再抬一抬手就能彻底吹熄。
末了,秦恒深邃的眉眼缓缓闭上,声音就和外面的风一样低沉冷肃:
“多派些人跟着,若刁奴有逾越之举,杀无赦。”
亲兵松了口气,明白王爷这是又为郡主留了一次情面,但若是再有下次,怕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秦恒不在乎旁人如何想他,转回头看向细密绘制的沙盘舆图,古井无波又道:
“还有,不必用原来那拨人,换一批新的,端午当日渎职令郡主涉险之人,格杀勿论。”
亲兵呼吸一窒,膝盖抖得更厉害——没想王爷竟连暗中安插的自己人都不放过!
可他不敢多犹豫,立刻躬身大吼一声遵命,得了准许后头也不敢回地匆匆转身退下。
等营帐中彻底安静,秦恒冷冷再看向那支颤动的最厉害的灯烛。
不论怎么忽视,实则仍觉碍眼。
于是秦恒深吸口气,转手便抽出佩刀,猛将整根蜡烛拦腰斩断!
半截蜡烛坠落到地上,熄出一缕绝望的青烟。
他目中没有丝毫暖意,只冰冷地筹算,不能再被辽人耽搁时间了。
兵马匆忙,京中晋王府内也因着郡主即将出行而忙成一团。
贺云铮趁着喘口气的功夫告了个短假,出府半日。
一是为了亲自去告诉瑛瑛他此行或许能找到母亲的线索,二也是今日休沐,想去郑家门口碰碰能否遇到郑叔蘅。
之前瑛瑛说郑叔蘅因为他的托付而遭了李相思误会,虽然贺云铮嘴上笑着,实则一直记挂要同对方道个歉,而这次出门不知要过多久,能早尽早才好。
好巧不巧,还没碰上郑叔蘅,却是先见到了从外回府的郑雪澄。 “贺小郎君?”
对方短暂怔愣,随即温和笑打了声招呼。
休沐日他穿戴素雅,没有束冠,只用支水色的玉簪挽起一头黑,天青色的长袍怀中捧着一摞厚厚书,因着天热,额角略微沁了些细密的汗珠。
如果遮住那张绝顶俊秀的脸,看起来就和个普通书生没区别……
贺云铮鬼使神差地想,郡主之所以赏识自己,是不是也因为自己同她以往的情郎一样,看起来很好欺负呢?
突然意识到自己居然大白天的在这儿遐想连篇,贺云铮十分羞愧地猛回过神,略显尴尬地站直了身子同郑雪澄微微躬了个身:“郑侍郎。”
郑雪澄不知道贺云铮想了什么,看了看对方今日轻装上阵,沉吟片刻:“你是来找二郎的?”
“怎么猜到的?”贺云铮微微讶异。
郑雪澄笑了笑:“因为你看来不像要找我。”
贺云铮难免哑口。
郑雪澄却好似只当开个玩笑,轻松笑道:“二郎今日应该在府中,你稍等片刻,我把书先放回屋就替你叫他出来。”
贺云铮一怔,随即悄然藏起心中复杂,拱手认真道了谢,随即他微微迟疑:
“郑家是大家,不是应该有很多藏书吗,郑侍郎怎么还从外自己买书回来?”
“都是些简装书册,我买来先看看,如果没有差错便会去拿去赠与些学子。”郑雪澄随口耐心解释,说完便笑着转身回了府。
贺云铮久久没能反应,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好像把他衬托对比得异常渺小。
对方进去后一会儿,郑叔蘅果然骂骂咧咧地跨出府,一见贺云铮,一双眸子登时瞪得老大。
“贺云铮!”
贺云铮正躬身行礼,耳边猛炸了一响,心里层层叠叠的波澜突然安静不少。
该说不说,珠玉在前,转头见到这么不着调的郑叔蘅,反倒松了口气,多出一抹让人自责的亲切感。
郑叔蘅却一点儿不觉得亲切,他咬牙切齿,一把攥住贺云铮的衣领!
随即又警惕地看了眼身后的自家门房,现对方正严以待阵地观察他们,立马拽着贺云铮的衣领把人往外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