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发生这种事,大家都不想的对不对,勇毅侯不必自责,真要算起来,也是我们的人伺候不周,惊扰了贵人,承蒙侯爷不嫌弃,还悄悄将人送还回来,我们姑娘真的是感激涕零,无以为报……只怪我早上贪吃,来的迟了,若是早来说清楚,就不会有这场误会了,”她对瑞儿使了个眼色,“只是委屈了这位侯府的姐姐,只怕回去要不好交差。”
瑞儿如梦方醒,她刚刚也演过一场,周濛显然也在做戏,这下脑子转得飞快。
周濛的设定她已经听懂了,担架里的人是天青阁的小倌,被勇毅侯要去玩弄了几日,不小心伤了人,侯爷想息事宁人,就差使他们几个悄悄将人送回天青阁。因为奉命不能引人注意,所以他们就躲在这个破旧小院中不便进城,没想到的是,还没等天青阁的人来接,就被山户看见报官,引来了金昆他们。
她装作自己被打斗吓傻了,这才反应过来。
“大人恕罪,实在都怪这些不懂事的胡人家奴,都是刚来府里没多久的,汉话都还听不太懂,也不懂规矩,冲撞了大人,回去奴婢一定禀告侯爷对他们施以惩戒。”
她回头冲着石斌训道,“自己蠢笨还动手伤人,与那些没开化的畜生有什么区别?侯爷的脸面都要被你们给丢尽了!”
金昆哪还有不明白的,这又是助兴用的西域秘药,又是被玩得不省人事的胡人小倌,好巧不巧,还被他全给撞破了,可不就是丢尽了脸面?
他突然笑开了,手底下也有人在憋笑。
周濛不无自责,“金大人,您大人有大量,能不能原谅了小人这一回……我们姑娘一直都跟我们说,在咱们江夏府,除了袁大人,就数金大人您是咱们百姓的恩人救星,最近这么多胡人南下,荆州地界上唯有咱们安陆从来没有闹过事,全靠您整治得当……”
“行了,”金昆手一抬,喝停了周濛的马屁,“这些话就不必说了。”
“是真的,小的说的全都是实话,实实在在的心里话!咱们姑娘还说了,天青阁是开门接客的地方,您保一城安泰,就是咱们的衣食父母!”说着伏身拜了下去。
金昆收了刀,看样子是终于准备收队回城了。
这一早上,他打得尽兴,石斌和拓跋延平都被伤得不轻,又遇上这么件勇毅侯的秘辛,还被周濛一顿吹捧,他面上不显,实则夸到了他的心坎里。
他美滋滋的,“那就这样吧,那你把人抬回去养着吧,过几天我会亲自去天青阁拜访柳烟姑娘。”
周濛舒了口气,过了这一关就好,后面的事,后面再说吧。
末了,临出门前,金昆又想到了什么,回头问道,“对了,你们从洛阳来的?”
瑞儿一愣,知道这是在问自己,却被周濛抢先答了,“回大人的话,不是洛阳,是侯爷在荆州的一处别庄。”
金昆觉得周濛积极得有些古怪,怎么她比侯府的婢女还要清楚?
周濛忙解释,“当时咱们楼里有人一同送小倌人过去的。”
算了,这理由勉强可以接受,他问道,“别庄在荆州什么地方?”
周濛对答如流,“在武当山。”
瑞儿心下一凛,这个她都不知道,勇毅侯在荆州有个别庄?
金昆点头,他之所以这么问,是多留了个心眼,她不是说这些胡人是从勇毅侯府出来的吗?他们一路到安陆的行迹,官府都可以查得到,他们有没有说谎,去查是不是从洛阳来的就知道了。
这比去找柳烟对质还要靠谱。
周濛的笃定让他的疑惑消了大半,嘴上不忘恐吓,“行了,我自会去查,如果让我知道你们又在撒谎,就是勇毅侯来了也没用!”
周濛瘫坐在墙角,仰面靠着土墙,心跳快得像脱缰的野马,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活生生像是生了一场大病。
几人俱是对她刮目相看。
可是,石斌和拓跋延平不太想理她,太羞辱人了,这要不是看在救命的份上……
他们默默给自己包扎伤口,罕唐汉话不好,方才都没听得太明白,现在在一边照顾受伤的小苦,瑞儿则挨着她坐,一肚子疑惑,正慢慢咀嚼。
她也是过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金昆最后那一问是什么用意,如果不是周濛,她当时就会答自己是从洛阳而来,那前面的所有努力就都白费了。
现在想来还是后怕,此人心思缜密,真是难以对付。
也不知道周濛如何能反应得这么快。
她眼睛一瞥,周濛的抓着裙摆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她想到两人方才演得那么逼真……
突然,周濛身体抖动,似乎和她想到了一处,发出一阵低笑,瑞儿回头看她,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瑞儿笑完了,却仍有问题不解,“你怎么知道勇毅侯在武当山有别庄?”
周濛看向她,答得牛头不马嘴,“你说过你们从太行山脉的南脉过来的,不就是在荆州西北附近入界?说武当山不对吗?”
“那里真有个别庄?”
周濛本来刻意避开这个问题,被瑞儿执着地追问,她突地一个激灵,心里刚按下紧张,又升腾起隐秘的恐惧来。
她并不是随口胡诌,勇毅侯应该是真的在武当山有个别庄——
这是她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不属于她自己的记忆。
当时,她在院子外面偷窥,悉心编织这个谎言的时候,就察觉到这样一个漏洞,她拼命地在脑中搜寻一切与勇毅侯这个人有关的线索,居然就冒出了这个念头:他好像在武当山有个别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