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想起堂嬸嬸的話,一時有些期盼,但在沒有塵埃落定之時,她難免心中隱憂。
她提出先回家小住一段時日。
兄長也明白她想法,想了想,乾脆命人留在榮府收拾行囊,他與黛玉一通前去辭別,回家先過及笄,若這期間父母果真無事,便直接住下,若仍有隱患,行囊尚在榮府,回來也便宜。
因是及笄禮,外祖母也不好強留,拉著兄長與黛玉說了幾句家常後也只能眼睜睜看人離開。
黛玉的及笄禮辦得無比盛大,在京中傳為一時美談。
但最讓黛玉開心的,還是回家住了許久,父母也健康安泰,不曾有半分不適。
兄長忙不迭派人去榮府搬回了黛玉的行李,一家人格外珍惜團圓的時間,日日相處,三餐共進,很是和樂。
但與之相反的是,朝中很快傳出了榮府被抄的消息。
母親聽聞此訊後,當場暈了過去。
到底是姻親,不好一點兒不管。父親趕緊出門疏通關係,兄長則在外奔忙,很快將榮府的一乾女眷安置妥當。
但賈家男丁只要沾了不法之事的,全被判了流放。也是他們黑心爛肚腸,這京中幾房人,但凡長成的男丁,除寶玉外,竟沒一個手中乾淨的。
那賈寶玉也是平日紈絝,又有幾分善心,才僥倖保了下來,但也逃不了牢獄之災。從裡面出來後更是瘋瘋癲癲,好不容易才清醒過來。
但只經此一事,外祖母元氣大傷,很快便撒手西去。
二舅母、璉二嫂子因卷進大案,一併流放;珠大嫂子因恨婆母處事不公,帶著獨子賈蘭辟府獨居,黛玉父母為賈家賃下的宅子中,最後竟只住了大舅母並賈琮、賈環、寶釵母子、尤大嫂子婆媳與三兩丫鬟。
黛玉又聽說,四王八公全遭了難,史家、王家、薛家也牽連其中,最後沒一個有好下場。
她後來出門無意見到了寶玉。
那時他尚且瘋瘋癲癲,見到黛玉後立刻衝上前來,竟像是初見時那般說了句:「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
丫鬟趕緊上前將人拉開,不等黛玉回答,他又自顧自搖頭啜泣:「我總覺得不該這樣的,卻又不知到底是哪裡出了錯。但也許這樣才是對的,妹妹合該長長久久地活著……」
說著,他便轉身要跑。
黛玉忙叫人將他拉住,直接帶回了林家。
她有些在意他說的話,但再問,卻發現寶玉雙眼無神,滿口佛經,再無法從他口中掏出一句完整的話了。
母親命人將他送回了賈家。
說來也是奇了,回家不久,賈寶玉便恢復了清醒。此後一改從前習氣,只埋頭苦讀,終於在二十出頭中了舉人。
但等林家上門道賀,卻只見薛寶釵母子哭得不成人形,細問才知,那賈寶玉在考中舉人後便有一賴頭和尚上門道喜,兩人不過說了幾句話,寶玉便跟著和尚出家去了。
不止如此,珠大嫂子的獨子賈蘭經年後也是一舉得中進士,還未高興多久,便聽聞賈珠外任途中得病去了。
賈家僅有的兩個希望,竟都沒了,一乾女眷只能盼著寶釵的獨子能儘快成長起來頂立門戶……
黛玉見賈家眾女眷受苦,深恨帶來一切苦難的男人,猶豫後,向父母提出了終身不嫁。原以為會被叱責,卻不料父母驚愕後便在兄長的說服下答應下來,不但如此,他們還立刻著手為她安排起日後的獨居生活。
黛玉先是到道觀掛了單,做了個住家居士;又在林家旁邊買了個帶小院兒的宅子,好與兄長彼此有個照料;緊跟著將父母此前為她準備的嫁妝全搬了進去,以免日後因財產與嫂子侄兒等起爭端;還安排了死忠的僕人……
方方面面,做到了極致。
此後一生,黛玉也果然如父母期盼那般過得自在隨性,沒再受半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