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寂深夜里,成惘之的勃然大怒显得愈唬人与悚然。
锦绣是如此胆小的丫鬟,顷刻间便被成惘之这副怒意凛然的模样吓懵在了原地,许久才红了眼眶道:“世子爷息怒,奴婢这就收拾铺盖。”
这时,林容婉也从床榻上起了身,披了件轻薄的外衫便往碧纱橱走去。
她端在手心的烛台正巧能将狭小的碧纱橱照得明澈又透亮。
林容婉也借着这点影影绰绰的烛火瞧见了身前立着的英武又笔挺的成惘之。
平日里的成惘之总是一副矜冷又清贵的模样,有时周身上下还笼着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
可此刻他那张面如冠玉的脸庞上却烁亮着些鲜活的怒意,仿佛是因为锦绣卑贱的出身玷污了碧纱橱而如此勃然大怒一般。
可碧纱橱本就是供丫鬟们休憩之地,成惘之于情于理都不该如此暴怒才是。
林容婉心里渐渐地浮起些猜测,她料想着今夜成惘之未曾留宿在倚雪阁的缘由是与白芝妙起了争执,所以成惘之才会把这点怒意泄在锦绣身上。
可怜锦绣被他吓得瑟瑟抖,一双杏眸红肿如烂桃儿,本就清瘦瑟缩的身躯在惧意的驱使下显得愈零落单薄。
林容婉见状便朝着锦绣安抚一笑道:“你先出去吧,今夜不必你在这儿守夜了。”
锦绣如蒙大赦地朝林容婉和成惘之行了个礼,而后便卷起自己的铺盖逃离了正屋。
目送着锦绣离去后,林容婉才悄然地走到了成惘之身旁,抬眸朝他递去个含情脉脉的眸光,清丽的嗓音如莺似啼便飘入他的耳畔。
“爷不要生气,都是锦绣的错。”林容婉恭顺地立在成惘之跟前,轻声细语地说道。
成惘之的确是因为在白芝妙那儿的冷遇而气愤难当,先前是打算在碧纱橱内将就一夜,奈何锦绣正撞到他盛怒的枪口,将他气得难以克制自己的心绪。
“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成惘之瞥一眼身前丹唇还红肿着的林容婉,心里纵然千万般的恼意,当下也只能生生地咽了下去。
明日他还要上朝,再与林容婉僵持下去也只是空耗时光而已。
他作势要往碧纱橱的罗汉榻上躺去。
却不想方才还娇娇盈盈的林容婉却倏地跪倒在地,哽咽着说道:“锦绣冒犯了世子爷,妾身只觉得心里万般愧怍。还望世子爷不要怨恨上锦绣,她自小跟在妾身身旁伺候着,人虽不如爷的丫鬟机灵,可她是个再老实不过的人,绝不敢刻意冒犯了爷。”
林容婉一边情真意切地为锦绣求情,一边不忘用青葱般的玉指狠力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根,刺骨的痛意袭来,让她霎时红了自己的眼眶。
顷刻间,林容婉便声泪俱下地哭诉着:“都是妾身不好,是妾身没有管教好锦绣。妾身知晓爷心里诸多不忿……”
成惘之被她痴缠得是进退两难,连方才生锦绣气的缘由也忘了大半,一时间那张面如冠玉的脸庞上只剩堂皇。
“好了,我没有要怪锦绣的意思。”成惘之不耐地说道,因他瞧见身前的林容婉仍硬挺挺地跪在青石地砖上,便冷了脸道:“你快些起来吧,否则我真要恼了。”
闻言,林容婉才堪堪起了身,她这一身莹白胜雪的肌肤再配着那婀娜清丽的身段,足以让人驻目流连。
成惘之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瞥见身前艳丽的美色之后,便也极不自然地挪移开了自己的眸光。
“好了,你也该去安睡了。”他道。
林容婉怎么愿意放过这等千载难逢的机会?成惘之心悦白芝妙一事满府皆知。
不管白芝妙是因何故不让成惘之宿在倚雪阁,林容婉都要牢牢地攥住这个机会。
“爷。”只听她怯怯盈盈地唤了一声成惘之后,便抬起自己那双秋水般的明眸,潋滟着绵密的祈求之意。
成惘之蹙眉问:“你还想说什么?”
林容婉支支吾吾了半晌,最后便作出一副鼓起勇气又小心翼翼的害怕模样,道:“您应是不会像处置如意一样处置锦绣吧?”
她恰到好处的胆怯模样在朦胧缱绻的夜色下显得如梦如幻,本就红肿的嘴唇上覆着清亮的膏药,愈显出几分任君采撷的娇媚来。
纵然成惘之不是个好色之徒,可觑见如此明晃晃的美色,险些便乱了神思。
而此时清濯如莲的林容婉又瑟缩着敛回了自己的眸子。清艳、胆怯、惧意以及最不可遮掩的姣美都如潮般涌入成惘之的眼前。
他顿了顿,料想着是白日里他处置如意时太过严肃可怕,吓到了林容婉,才会让她如此害怕自己。
成惘之本不是个会怜香惜玉之人,他对白芝妙情根深种,心里容不下第二个女子。
可此刻的林容婉实在太过可怜和谨小慎微,况且白日里她还被如意摆了一道,无端地肿了唇舌不说,还要低声下气地为自己的婢女求饶。
“你起来吧。我不是个言而无信之人,我既说了不会再处置锦绣,就不会再说话不算数。”成惘之放缓了自己的语调,尽量不让自己心内满含的怅然倾泻而出。
他刻意放柔语调的变化自然逃不过林容婉的眼睛,她敛下美眸勾唇一笑,随后才扬起自己那双雾蒙蒙的明眸,笑着道:“爷是一诺千金的君子,妾身自然相信爷。”
她知晓见好就收的道理,今日她不顾体面地为锦绣求饶,映在成惘之的心中便是她仁善又和顺——一个对贴身婢女如此看重的女子必然没有什么坏心。
成惘之既然会对白芝妙怜香惜玉,难道就能对她林容婉铁石心肠?只要她肯耐心地守株待兔,不怕成惘之这条大鱼不上钩。
当日夜里,林容婉睡得十分香甜。
晨起时见伺候她起身的锦绣双眼红肿无比,便笑着数落她:“哭什么?昨日世子爷可没有罚你,你若这般哭哭啼啼的被采薇和彩蝶听去了可是不好。”
锦绣这才点了点头,叹息着道:“夫人怜惜奴婢,奴婢也该谨记自己的身份才是,往后奴婢再不敢往碧纱橱去了。”
林容婉闻言却只是笑着捋了捋她散乱的鬓,只道:“傻姑娘,世子爷不会总是睡在碧纱橱的。”
她有千万般的手段等着收服成惘之的心和身。男人,难道还能抵得过送到嘴边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