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了春夏时节,百花齐放生机盎然,看得人眼花缭乱。
唯有思无涯一隅,只桃花一种,繁茂明艳地栽满院落。
百年前,千忌帝君夜半醉酒,闹着说仙哭殿这个名字不好,不吉利,要改一个。
宁大人瘫着脸问改成什么,仙乐殿?仙笑殿?仙哈殿?
帝君真就坐在瓦顶上琢磨了一整夜,末了天亮时,翻身下来挥毫泼墨,改成了思无涯三个字。
宁大人背地里总是跟人说,酸死了,还不如仙哈殿。
千忌帝君坐在思无涯的屋顶,怀中揽着一壶桃花酒酿,百无聊赖地喝酒赏花。
月凉如水,那道身影随意落座,自成矜贵之资,却也显得无限孤寂与落寞。
郁明烛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着膝盖。
这百年来他将无禁城打理得妥妥帖帖。
外面那些人间的宗门,原本对他恨之入骨,如今不敢贸然来惹,原本看不上他的,也有不少主动结交。
他收拾了几波故意找茬的,清理了一群心怀不轨的,又剿灭了之前饲养邪魔满足私欲的。
他可以放心地把大多数政务推给宁渊。
宁渊有时候被那群魔折腾烦了,冷脸问他,你是帝君我是帝君?
郁明烛不甚在意,笑着说:名号而已,你想要就归你。
他看着无禁城一日比一日太平盛大,百姓安居乐业,看着人间一年一年寒来暑往,秋收冬藏,看着新生儿呱呱坠地,转瞬之间垂垂老矣。
漫长的岁月里,他见日月星辰如仙人的水画眉眼,见山川河海似仙人淡青的衣袂,见云雾岚霭像仙人翩飞的广袖。
他见世间万物,世间万物都是相思无涯,离愁断肠。
他难得又去了一趟埋骨地,坐在堆满白骨的荒岭上,心魔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望向怀中整洁如新的玉尘长剑,忽而恍惚地想
这没有玉生的人间,日复一日,真是好没意思。
埋骨地平和静谧,仿佛时间都凝滞于此。
他的指尖不知不觉抹上银白剑梢,眼底浸了几分思忖的向往。
“郁公子,许久不见。”
突然,一道慵懒娇媚的女声传来。
郁明烛一惊,转头看去。
一位褐纱衣灵蛇髻的貌美女子抱臂倚着一截枯树,眉眼倩兮含笑望过来。
“谢娘子?”
郁明烛扬了扬眉梢,迅收拾好神情和玉尘剑,眨眼之间,又是那个从容镇定的千忌帝君。
“谢娘子怎么会来这里?”
但谢娘子眉眼生得吊起,如狐狸一般,这么笑吟吟地看着人,总有种看透人心的能力。
她笑道:“郁公子相思成疾,我若再不来,世上恐怕就多一对苦情鸳鸯阴阳两隔了。”
苦情鸳鸯……阴阳两隔……
哪里来的阴阳两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