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凌风目光沉沉,一直停留在卢蓉身上,如藏着锋芒的刀子,似乎要将她看穿。
即便卢蓉垂着头,也不由自主地为此感到紧张。
“你这是什么字?”过了半晌,她忽然出声问道。
闻言,卢蓉略微抬头,瞧了他一眼便重新低头,快反应回答:“这是钟谦的小楷,他的字帖许多地方都有售卖,父亲不大喜欢女子读书识字,我便自己花了钱买来临摹的,便写成了这样的字。”
“是吗?”谢凌风微微眯眼,视线扫过卢蓉白瓷般纤细的手,旋即挪开视线,不咸不淡地吐出两字,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
卢蓉从前确实练过钟谦的小楷,两者也比较接近,应当不会出问题才是。
如今,只能寄希望于谢凌风相信她的这番说辞。
崔老夫人见谢凌风一直盯着卢蓉,想着谢府那些谣言,又压下了眉,语气略沉:“凌哥儿,我听说你要接她住进你的林枫苑?此事当真?”
“嗯。”谢凌风仅出一个字,就叫在场众人暗自倒吸一口冷气。
居然没有否认?竟是真的?
别说边上的丫鬟小厮,便是卢蓉都不禁目瞪口呆,她原以为周管事会意错了,谁知他确有此意!
崔老夫人见谢凌风真要将卢蓉收进房中,顿时脸色不大好起来。
她并不太喜欢娇蓉蓉这般品行的人伺候谢凌风,便明里暗里地示意:“你既已承袭爵位,院里是应该多几位人照顾,我身边的秋雀乖顺懂事,跟了我许多年,我很放心。让她去你院里帮衬帮衬你吧?”
“放心”“不会有问题”,这几个字眼,显然是在暗指娇蓉蓉这人来路不明,是二房琴姨娘送进府的人,没有自小养在身边的好。
卢蓉假装没听见,她也巴不得自己能被崔老夫人给拒了。
那个在剥核桃的丫鬟听到这里面色微红,衣袖微微挡住脸,露出一双眼睛悄悄看谢凌风,有些娇羞。
谢凌风看都没有看她一眼,甚至语气都未变:“秋雀是祖母身边的人,我怎好夺爱,还是留在您院里继续伺候着吧。”
秋雀脸白了三分,慌神中险些被砸核桃的锤子给砸到手,怪可怜见的。
卢蓉跟鹌鹑一样低着头不一言,让人不知她是作何感想。
崔老夫人无奈叹气,对卢蓉抬起手道:“你起来说话吧,别跪着了,伤身子。”
“谢老夫人。”卢蓉站起身,因跪得久了,脚步踉跄一下,连忙稳住身形。
一旁,谢凌风淡淡瞥了她一眼。
刚才几人交谈,几乎没有再提及荤诗一事,而另一边跪在地上的周嬷嬷也感觉到了什么,整个人瑟瑟抖。
崔老夫人视线朝她看了过去,原本的慈眉一下子锐利,突然扬声道:“主奴尊卑,名分不能乱,以奴告主,大逆不道,把周嬷嬷拖下去,打三十大板,之后到郊外庄子里去!不得再踏入谢府半步!”
“老夫人,老夫人饶命啊,老夫人——”周嬷嬷跪地求饶,奈何额头磕出血来,也还是被拖了下去。
与之相比,卢蓉暗自舒了一口气,这一关总算过了。
娇蓉蓉的烂摊子太多,她以后还得谨慎行事。
上头的崔老夫人还没有教训完,她对着身边的王嬷嬷吩咐道:“还有那个叫香巧的丫鬟,偷拿主人屋里的东西,也不是个好的,一并卖了。”
可谓是铁面无私,那些个丫鬟下人不禁心生畏惧。
“是。”王嬷嬷应下,命人先去做此事。
随后,崔老夫人又与谢凌风聊起来:“听说,卢大公子带了一个女孩来府上?那女孩是何身份?”
“是卢家庶女。”谢凌风言简意赅。
“庶女也敢进谢家的门?”崔老夫人面露不满,重重放下茶盏。
“卢令植说,只为他妹妹求个安身之所。”谢凌风说这话时,主要提及卢令植的态度,对那女孩的容貌性情都不曾说起,不知是已经忘了又或是根本不甚在意。
崔老夫人若有所思,旋即又道:“若是为妾,倒也罢。听说你要让那女孩住绣绮院?”
“嗯。”谢凌风理了理衣袖,眸光浅浅,不经意间落在卢蓉身上一瞬。
崔老夫人听后同样看向娇蓉蓉,又细细打量。
见娇蓉蓉今日并未很浓妆艳抹,看着倒是清丽了几分,虽未装扮,但头却一丝不苟梳在髻中,看着却是十分端庄,衣着不像旁人那般锦绣华丽,却也衬出她似有一种明艳动人的气质。
饶是如此就已然比旁的女子多了几分妩媚、艳丽,若是好好梳妆打扮、盛装出现,那该勾走多少人的眼睛。
难怪凌哥儿要将她收入房中……
崔老夫人浅抿一口清茶,目光从卢蓉身上挪开,对谢凌风道:“那卢家送来的姑娘既占了绣绮院,那这丫头确实不好再住在那院中。不如就让她先在我院子里住几日。你那林枫苑多年未整理,让周管事趁着这些天好好清理一番。我瞧这丫头倒是有些喜欢,从前也没见过几次,此次多与我相处相处。”
谢凌风沉默片刻,也没有拒绝,点了点头:“就按祖母说的办吧。”
卢蓉听了这话,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她实在不想对上谢凌风,更不想成为自己继子的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