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宗立足于群山之中,虽是以一己之力将周边几个城镇的航道与商铺包揽了七七八八,但到底是和山下的平民划出了一道清晰的界线。它更接近于是一个隐居的处所,高不可攀,不参与经营的修士轻易不和山下的十丈软红尘接触。
合欢宗就不一样了,他们也依靠着高山建宗,但多的是建立在山下闹市的门庭,许多修士和百姓不过一墙之隔。这起源于合欢宗第一任宗主贩夫走卒的出身,即便是开山立宗成了一方霸主,还是下意识脱不了世俗气。他将许多产业置办在了山下,连带着好些弟子一同入世修行。
如今已历经三代,宗门势力深入民间,俨然已经无法轻易剥离。路千里就是在合欢宗势力最广的揭阳城和张沛当街斗殴,这才闹到了难以收场的地步。
糯糯是知道合欢宗与他们种族的渊源的,他可不敢轻易往揭阳城走。
早前路千里第一次与他在藏云峰相见时,他不知道厉害,大大咧咧露出一身的橘毛。那时路千里也没有什么直白的表示,但曾叮嘱他多跟着霍潜,不要自己一个人乱跑。也曾多番询问下山后有没有被人欺负,家中亲人有没有一起下山。
当时不觉如何,现在想来大约是一眼就被认出了身份。幸而路千里没有拿他来用一用的意思,不然自己就要像祖先一样被关在笼子里了。
路千里能凭着他原形的样貌认出来他,合欢宗里自然有旁的人也能认出他来。不说别的,去百幽谷的路上不就被山匪认出来被劫了去么。
他是没关系,只要他一直保持人形,便可以避免被扒出身份的危险。他们在歧山安居近千年,歧山的障眼法可拦不住误入的精怪修士。而且它只障目,无法有更多的作用。千年以来从没有药修找到他们,足以说明外界的修士黔驴技穷,真真寻不到他们的踪迹。只要不暴露原形,还不到不能现身的地步。
崽崽就比较麻烦了,他随了自己的毛色,一身的蜂蜜色儿。往人前一站,保不准就有人认出他来。他就是再急着找霍潜小娘子,也不能带着小小霍往揭阳城钻。
他在揭阳城外一个小村庄住了下来。这村庄贫瘠且偏远,交通还不方便。这样的村庄多有一个特点,村里头除了老人就是小孩,满村凑不出一个巴掌的年轻人。有老人便代表有无数张无事就爱闲聊的嘴,消息灵通得很。缺少年轻人就代表这里有合欢宗的耳目的概率极低。
谁爱费心思关注这种留守村呢,又不能收徒得贡又不能经商生银子的。
糯糯把自己化妆成流浪的路人,崽崽揣在兜里,找了个破败无主的屋子藏了进去。
进门就放出两只婆婆鸟,然后把崽崽掏出来,点他的鼻子“出门在外小心为上,爹爹这里还有些染料,给你染个色。”
崽崽打了一个小喷嚏,傲娇把脸别过去哼,不跟我商量就火急火燎又是和豹豹告别又是搬家的,一路上还不让我把脑袋钻出来。非要出来找什么“你爹爹”“你爹爹”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你爹爹”比我还重要吗怎么可以光顾着搬家不给我吃neei,不让我见豹豹,不和我说话话,不陪我玩游戏,也不把我抱着摇来摇去
所有小幼崽刚一出生都有一个幻觉我是世界的中心,大家都是围着我转的,整个世界都是围绕着我运行的。
一开始的时候“iaia”这个词所代表的那个个体,也是围着他转的世界的一部分。饿了就不分白天黑夜iaia叫;困了就要挨在iaia身边睡觉觉;不管是痛了还是快乐了,都试图通过召唤iaia这个对他有求必应的个体,以索求这个世界对他的回应。
再长大一点,小崽子便觉察到世界不止他一个中心。稍微能收敛自己的欲求,不至于狂风式索求,压垮iaia这个他接触世界的桥梁了。
崽崽现在就处于这个阶段,他认为世界只有两个中心他和爱他的iaia。
他在围着糯糯转,糯糯也在围着他转。他们两个可以互相拥抱互相陪伴到永远,其他的生灵死物皆是身外之物,远远没有对方来得重要。可是,现在,iaia竟然没有围着他转也没有第一考虑他的意愿。
我还是不是你的宝宝了,我是不是你的宇宙中心了
崽崽“嗷呜”一声起了小脾气,拿屁股蛋儿对着糯糯以示不满。耳朵微微折着,jiojio矜持的盘在肚子下,尾巴尖儿微微勾起,是半个小心心的形状我生你气了,但我还是可以被轻易哄好的喵。
他高岭之花一样盘坐着,就等着糯糯来亲他抱他呢。不料没等到亲亲,只等到叮叮当当的瓶瓶罐罐被放在桌上的声音。他矜持地把一只强装生气气的耳朵竖起来听身后的动静,又听到毛笔在水里转动的声音。
这是这好像是调墨水的声音喵
糯糯原地跳起三尺高,没等他跳得更高就被糯糯抓住了后脖子。糯糯揪着一只“突然丧失理想小猫咪”,手脚麻利地把他后背上最靓丽的一条毛尖儿泛乌金色的黄毛涂成了纯黑色。
崽崽张大粉嘟嘟的小嘴巴,正欲出惨绝猫寰的哀叫身,糯糯眼疾手快把手上的毛笔用中指横夹,食指和大拇指紧跟着地揪了下他的小舌头。
崽崽
糯糯趁着他被捏舌头的懵逼劲儿,又把崽崽耳朵尖上两小撮泛着乌金色的短毛也染了,并且不厚道地笑出声“小宝贝,你这身黄毛可由不得你不染。”他把丧失理想的小猫三下五除二染成黑猫,丢床上自己去洗手的功夫才有心思哄一哄“爹爹也是不得以,你这毛色多一分暴露就多一分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