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一瞬间,我意识到,我跟过去的生活彻底决裂。
此后,我不再是杜曼影,而是傅太太了。
车子有点摇晃颠簸,载着我,驶向那雾霭迷蒙的远方。
7
宴会设在百利酒店里。
因着这样一桩荒唐任性的婚事,许多得力干将都颇有微词。
傅邺宁要让永军知道,要让天下人知道,他亲自选定的女人,不容他人置喙。
我自诩见多识广、颇具胆识,可即将到来的是一个评判我的修罗场。
心里慌了,脚下步伐也不稳,上台阶时居然错了脚。
傅邺宁稳稳扶住了我。
「慌什么?」
他示意我挽住他的臂膀。
余光中,我撇到他似乎微有笑意。
宾客们已到了十之八九。
宴席摆开数十桌,菜肴丰盛,小**致。
随着我们进入会场,喧闹的笑声停了。
那笑意在傅邺宁的脸上接续,只是冷冷的,空有一些威慑力,没什么说服力和感染力。
「新婚燕尔,邺宁多有冷落,希望诸位叔伯前辈不要介怀。」
一面容狰狞的中年军官呵呵笑了起来。
「邺宁,有权有势的男人都会玩女人,那盛军的许连平,都娶了八房姨太太了!但人家明媒正娶的,还是手下大将的女儿。你年纪小,容易被女人忽悠,你喜欢她没问题,但这帅夫人之位,还是留给盛军大帅之女许珺罗罢!」
「刘叔既已定好了大帅夫人,我这大帅是不是也要让给你当?」
刘将军恼羞成怒、目眦欲裂——
「我们这些老将打下的江山,不是留给你挥霍的!这娘们儿空有一张脸,连一个枪子儿都带不来,有许小姐相助,三足鼎立之势就可以破了你不明白?」
「如果这江山要靠女人来拿,那我不要也罢!」
傅邺宁脸色铁青,握紧我的手。
礼堂内渐渐有些骚乱声,许多元老干将都言辞不满。
傅邺宁猛地掏出手枪,击落大堂天灯。
许多家眷吓得尖叫逃窜,我的心也猛地一跳,但握着他温热有力的手,我还是没有退缩,甚至面色都没有变化。
这种镇定得到了傅邺宁的嘉许。
有个面色和蔼的军官开口说话。
「邺宁虽然年轻,但自他接任大帅以来,明察秋毫、杀伐果决,既能铲除内乱,又能掣肘廉军势力,把南域六城牢牢握在手中。他的才干有目共睹、毋庸置疑,傅帅既不愿意走捷径,我们作属下的自然也该追随,徐徐图之也无不可。」
说罢,他遥遥举杯,环顾四周。
「我敬夫人一杯。」
傅邺宁目光温和,闪动着感激的光芒,也接了一杯酒饮尽。
骚乱渐渐平息,有侍员前来上菜、清理残破的灯具。
孩子开始啼哭,妇人开始聊天,宾客们开始喝酒吃菜。
他们时不时瞥我一眼,但都没人敢再说话。
8
此后许多天,我都惦念着那一幕。
也许是那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也许是掷地有声的维护,也许是紧紧握住的双手,又或者——是那震耳欲聋的一声枪响。
我产生了一丝错觉,几乎以为他真的爱我。
平心而论,傅邺宁长相极为英俊,那样的男子肯为你力排众议,对一个循规蹈矩、渴望新式爱情的女子来说,是很难抗拒的。
「你为什么要娶我?我确实不能为你带来帮助。」
瞧着我脸上的红晕,傅邺宁的讥讽是那样刺耳。
「杜曼影,你不会以为我喜欢你吧?我娶你,只是为了更好地折磨你。你知道自己没用,我那些将士们也不傻,如果不作威慑,只怕你早死透了。战事吃紧,我可没心思派兵护着你。你就算死,也只能死在我手里。」
他冷漠地说着,一双锐目紧攫住我,压得我喘不上气来。
他微抿的嘴角里透露着疏离,与那天微妙、温和而又亲近的笑意截然不同,我几乎以为这是两个人。
瞧,真实的傅邺宁并不爱我。
9
这半个月来,他从未与我同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