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吧。”她说。
大概站得太久了,从桥墩上下来时孟芳起腿有些软,险些摔下去,还好计庭尧从下面抱住她,就这样面对面,将她抱了个满怀。她抬头撞上男人鼻尖,纵然夜里没人看到,孟芳起还是心觉有些别扭,她拍拍他的胳膊:“放我下来。”
别看计庭尧人看起来瘦,其实力气也不算小,当然这点,她也不是今天才知道。
“噢……好。”他愣了半拍才放下她。
孟芳起见他揉着鼻子,便问:“很疼吗?”
“还好。”
“那我们回家吧。”
“好。”
显然觉得孟继平有问题的不止计庭尧,还有夏红缨,她看着孟继平把家里缝鞋底的锥子找出来打算将书修补好,冷不丁开口问:“你是不是最近心思都没放在学习上?”
孟继平手下动作一顿,夏红缨又接着说:“上次票的事,你姐她向着你我也就不说什么,你自己看看你的成绩,我以前考得再不好都没到你这个程度,难怪她着急。”
从孟继平口中什么话都问不出来,向来冲动的夏红缨一反常态多留了个心眼,她叹口气说:“行了,你现在也大了,多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找到种好的学习方法尤其重要,你要有不懂的部分问问我,我说不定还能帮你。”
“我会好好学习的。”孟继平回她。
夏红缨瞥眼桌上被他戳得凹凸不齐的书,最后实在看不过去,走近敲敲桌子跟他说:“我来弄,你去洗洗早点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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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庭尧自小生活的家庭,家里基本是父亲母亲“一言堂”,就算是大姐和大哥,都很少会反驳父母亲的话。他和孟芳起的婚姻,也是父母撮合的结果。
像孟家这样,孟芳起虽说是一家之主,她其实并算不上强势,很多时候对夏红缨和孟继平都抱着宽容的态度。孟继平的成绩让孟芳起窝火,但她不过两天就像是完全忘记这件事。
很快春节来临,今年的春节在二月二日,还有几天就要立春,天气已经有变暖的迹象。计庭尧家里邀请孟芳起一家去干休所去过年,孟芳起碍着计庭尧答应了,何况他母亲虽然主动找她谈话,但归根结底人家也没有伤害她,只是她不喜欢这种拐弯抹角的沟通方式。
孟芳起觉得这也许就是所谓知识分子的通病,极重面子,又不愿放下身段跟人敞开心扉,亮堂点说话。
夏红缨一听晚上要住在干休所那边,就不打算将孟芳起给她做的新大衣带过去,说:“免得那位又看我不顺眼,指不定要说得多难听。”
“你想这么多做什么,事还没发生,先就把人往坏里想。带着吧,你穿那么好看,年轻人就该穿得时髦点。”孟芳起收拾要带过去的东西,劝了她一句,又叮嘱刚进屋的孟继平,“继平你别忘记把东西带上,明天要给陈老师拜年的。”
今年发生不少事,好的、坏的都有。孟芳起把平日里用布包着的钱都拿出来数了数,家里所有家当,算上之前夏红缨姨妈她们给的钱,现在还钱给计庭尧,还有近一百块的结余。这在往年,孟芳起连想都不敢想,当然今年压力也更大,不过生活总归更有盼头了,果然她这些日子以来的辛苦没有白费。
她心里有件事早有计较,一直想着怎么在合适的时候说给计庭尧听。
孟芳起把之前借计庭尧的钱还给他,男人怎么都不肯要:“就算家用,你买点自己想买的东西,要不然攒着,今年带红缨去医院。”
她给家里每个人都准备了新衣服,唯独她自己,连棉衣还是拆了重做的。计庭尧劝她给自己做件新衣服,她嘴上答应,这到过年了衣服都没做好。
晚上干休所这边热闹得很,孟芳起还是头一次跟这么多人一起过除夕,三家人,还有赵学海父母都来了这里。还好家里有个大圆桌,十四个人,有两个小孩子,勉强挤挤也能坐下。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计庭华忽然看向孟芳起,说:“弟妹我听说你这段时间自己做了点小生意?”
一大桌子的人骤然安静几秒,朱淑蓉在桌子底下偷偷掐了下丈夫,之前母亲和芳起因为这事闹了点不愉快,这大好的日子,丈夫偏就哪壶不开提哪壶。
孟芳起也闹不懂这位大伯,她跟他几乎没有交集,难不成兴师问罪来了?
她心里正犯嘀咕,计庭华接着又来了一句:“你有没有想过从工厂里出来,自己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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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心
孟芳起一下愣住了,她抬头往计庭华那里看过去,男人容貌和计庭尧有几分相似,但毕竟比计庭尧年长七岁,从而看上去更加成熟稳重。孟芳起试图从计庭华脸上瞧出玩笑的意味,在意识到计庭华是认真时,孟芳起脸上的错愕瞬间散去,她真诚地笑了,答:“有考虑过的。”
“我听你嫂子讲过你的事,既然有这个想法不妨大胆去做。我个人觉得,你可以做我们家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将你的特长发挥出来,为你自己,也为国家的发展贡献一份力量。”计庭华又说,“去年年底我们国家刚刚颁布《统计法》,里面明确将个体工商户纳入统计范畴,要知道,个体户也是国家建设的中坚力量。”
计庭华在南嘉市统计局工作,他说出这番话倒也不奇怪,然而桌上众人脸色就没这么好看。计父一拍桌子怒道:“糊涂!好好的工作不干,一天到晚想着搞什么歪门邪道。计庭华,我要去你单位,好好找你领导谈一谈,看看你的思想是怎么脱离群众,走向邪路的,我非要打压住你这股歪风邪气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