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起床碰到老太太带着红缨出去,说是去给红缨她生母上坟。”计庭尧告诉她。
孟芳头:“她要是泉下有知,也该保佑保佑红缨,这孩子太苦了。”
厨房里光线太暗,两人收拾好搬出小桌子坐在门口喝粥,远远看到有人从田埂处走来,等人到近处,孟芳起才发现来人是昨晚愤而离去的王彩霞。
“大姐。”孟芳起喊了她声。
王彩霞一大早走路过来,鞋上还粘着泥巴,她心不在焉应了,站在门前左瞧右看。孟芳起见她这样忙说:“老太太她们去给彩萍姐上坟,你吃早饭了没有?我去给你盛碗粥,你先坐会儿,一会儿就该回。”
“不用不用,我不找她们,我找你。”她目光挪到计庭尧身上,“还有妹夫。”
“有什么事大姐你照直说就行。”
王彩霞却“扑通”一声,就这样当着两人的面跪下来,孟芳起吓了一大跳去拉她,她异常激动不肯起身,反而抹泪哭道:“妹子,是我王家和夏善康对不起你啊。我昨天回去想了一夜,我如今也是有儿有女,当奶奶的人,要真昧着良心这样,以后怕是阎王老爷都不肯收留。”
“大姐,有话坐着慢慢说。”孟芳起与计庭尧对看眼,王彩霞年近五十,她一辈子在田里劳作,力气大得很,计庭尧和孟芳起两人才搀扶起她,让她坐在板凳上。待她情绪渐渐稳定,方从口袋里掏出张叠得方方正正已经泛黄的纸,递给孟芳起。
孟芳起打开一瞧,当即便愣在原地。
计庭尧站在孟芳起旁边,见状凑过去低头看了眼,她手中的是张诊断报告书,病理诊断那一栏清楚写着:肝细胞癌。而上头的病人姓名,是王彩萍。他要是没有记错的话,夏红缨的亲生母亲正是王彩萍。
“她大姨,这是什么意思?”孟芳起声音哽咽,捏着报告的手直发抖,纸几乎让她给扯碎。
“芳起妹子,你识字,一看就知道了的。”王彩霞猛地甩了自己两巴掌,脸颊肉眼可见地肿起来,“都是我那个妹子不好,她让猪油蒙了心,才干下这么缺德的事情。她想给夏红缨找个好人家,才故意往那大石头下跑,其实她早就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她的死跟你没有关系!”
孟芳起红着眼看她,等她说完,泪忽地落在手背。那时候事情发生她也是糊里糊涂,她们的知青点离王家不远,王彩萍会缝纫,她还跟着王彩萍学会不少东西。
她垂眸盯着自己龟裂的手背不说话,计庭尧没想到当年还有这样的隐情,他默默看了她一会儿,走到她身边,轻轻将手搭在她肩处。
孟芳起失魂落魄歪头,她脑子极乱,此刻心中如掀起惊涛骇浪,不知道说什么好,也什么都不想说。
王彩霞嗓子哭得嘶哑,又来扯她的袖子:“好妹子,千错万错都是我们不对,等我妈和红缨她们回来,我就跟她们说这个事。红缨今年都二十岁了,也该说婆家,你要不想带走,就将她放在村子里。她是我亲外甥女,我肯定给她找个好的。”
孟芳起神情恍惚,听到这话终于回过神来,她张口便拒绝了她的提议:“不行,这事不要告诉红缨……不能告诉红缨。”
可是该怎么做?王彩萍纵然有其他目的,她那时候的的确确拉了自己一把,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也不为过。孟芳起心下直叹气,背负着人命的负罪感并不好,她不是什么烂好人,可她与夏红缨这么多年的感情做不了假。
她又抬头看了看计庭尧,男人同样也低垂着眉眼温柔看她。经历了昨夜,两人同床共枕关系进了一步,如果未来两人要继续相处,作为夫妻,这样的事她应该跟他商量的,夏红缨的治疗费用并不是笔小数目。她忽然觉得无力,似被枷锁缠身挣脱不开。昨晚就是个错误,几乎在瞬间,孟芳起下了决定:还是不要拖累他好了,他这样的条件,就算以后离婚也不愁找不到老婆。离婚于他而言,于他家里而言,未尝不是他们所期望的。
她将泪憋回眼眶,再次跟王彩霞强调了一遍:“这事不要让夏红缨知道,她的耳朵我会想办法治疗。”
王彩霞愣在原地,大概没想到孟芳起会这样说。孟芳起催她:“你先回去吧,回头碰到红缨她们又要解释不清。”
王彩霞忙起身,对着孟芳起千恩万谢,说了一箩筐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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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探
那天上午夏红缨跟她外婆上坟回来,谁都没有注意到孟芳起的情绪。两人身上都有股烧纸的烟味,计庭尧不太喜欢,在老太太走到他身边时不由后退了步。可巧让夏红缨瞧见,阴阳怪气说了句:“哟,真不愧是城里来的先生,嫌弃咱们这些乡巴佬。”
孟芳起难得当着老太太的面冷脸下来,大声训斥她:“夏红缨,注意你的态度!他是你的长辈!”
夏红缨被她这种严厉且带着莫名愤怒的态度惊到,她愣了半拍,倔强地蹙着眉头瞪向计庭尧。她厌恶计庭尧,对孟芳起的婚姻一直抱着反对的态度,很大一部分程度在于她内心的不安,那是种无法跟任何人述说的抗拒心情。她清楚自己和孟继平是不同的,她跟孟芳起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就是这样一个半路横插进来的陌生人,或者在未来的某天都会比她和孟芳起的关系更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