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不想给裕王一条出路?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在这件事上,他之所以久按不定,其实也有那皇家最缥缈淡薄的兄弟之情在。
可这份情谊,他虽顾忌也依然淡薄,淡薄到他自己都察觉不到,淡薄到让他忽视自己每每提及裕王,他都会想起,当年大皇子看不惯他,又仗先帝曾骂赵靖为“罪奴之子”,一时不爽,当着众皇子抬脚踢踹了赵靖,以致他晕厥落阶。
他永生不忘,先帝那句罪奴之子,和被兄长殴打的耻辱。
但也一直记得,他跌落下阶时,裕王骂老大的那句“你混账!”。
赵靖胡乱思绪着,却一直没等到齐瞻月的答复,看过去,那张哪怕已隐入阴影的脸,依然能瞧见她的惊恐。
感觉到赵靖的目光,齐瞻月吸气才回。
“奴婢不懂,也不敢答。”
赵靖或许是想到陈年旧事,有些不耐,更从齐瞻月的畏惧守矩中,读出了她的抵触与犟性。
“朕让你答,你便答。”
语气已不如方才那般随和。
赵靖脸变得快,齐瞻月连揣度都不敢,盯着那大案的一方桌角,颤颤巍巍。
“奴婢不懂前朝事,只认为,百姓也好,大臣也好,甚至……甚至……太……后娘娘也好,他们如何看都不重要……”
话语都在发抖。
“只看皇上愿不愿意宽恕裕王……”
她自认这话已在左右为难,答与不答皆是罪的限制下,极尽周全了。
可赵靖听完,先是认同,复而意识到,齐瞻月如何看出他想宽恕裕王?
再不讲理地深想,她齐瞻月看似不相干,可她是不是也想自己宽恕裕王?
是了。
她曾许给裕王为妾。
这个念头,顷刻间点燃了赵靖将要熄掉的不痛快,甚至愈演愈烈,转成了一股无名火。
他自己放不下陈年之事,却从这纷乱的思想斗争中,起了对齐瞻月的火气。
“胆大妄为,胡言乱语,自罚!”
明明是他迫她答的!!
齐瞻月肩头微颤,早知答与不答都是错,认命不敢怨怼,可赵靖让她自罚,怎么罚?她总不能自己打自己一顿板子吧。
而赵靖胡乱吐出那句话,他也没头绪,他好似有许多不开怀,不舒畅,千丝万缕中,有那么一丝与齐瞻月有关,他就一股脑将气都发到了她身上。
可是他没有罚她板子的习惯,一时自己也不知道如何罚,便将这难题直接囫囵甩给了齐瞻月。
齐瞻月并不惯自我菲薄,皇上是主子,要罚她,她领罚就是。
先恭敬跪下,估摸皇上那句话的怒气,这分量还不够,又想该再自罚些什么。
齐瞻月想到自己是说错了话,按宫规该掌嘴。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掌心细长的纹路,微楞了片刻,这种多少有些自甘下贱的感觉很不好受。
可皇上已吩咐,她早在思考间耗费了太多时间。
罢了,她是奴才。
齐瞻月不再犹豫,一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
这声音在寂静的深夜十分突兀,赵靖本与自己置气,没正眼看她。
听着动静,称得上是被吓了一跳,蓦然转过头,就瞧见齐瞻月跪在桌旁,已扬起另一只手准备继续。
“齐瞻月!”
这一吼,连门外候着的于喜,都忍不住脖颈发凉。
齐瞻月被吼停了动作,眼睛瞪得老大,一时恐惧,又开始直视赵靖。
“你做什么!”
齐瞻月张了张嘴,断断续续吐了着话。
“奴……奴婢说错话了,领命自行掌……嘴。”
赵靖这些日子,为着裕王的事,本就有些偏头痛,听了齐瞻月一脸无辜说出这句话,眉心间的经脉都跳动得直抽抽,一路疼到后脑勺。
他快被她气死了。
“你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