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太医,如何?她这伤势可有耽误?”
萧氏自和褚昭然分开,就一直挂心着她的伤势,生怕一不留神这孩子以后落下残疾。心急之下,她顾不上礼节,孙太医刚刚检查完,便迫不及待地询问起来。
孙太医没急着回答,又仔仔细细搭脉问诊后,才给出结论:“夫人不必担忧,县主伤势看着恐怖,好在并未伤及骨骼,揉些药酒胳膊上的淤血很快便可消退。再辅以几贴活血通络、舒筋行气的汤药,不日便可痊愈。”
孙太医话音落下,正堂里清晰地传出几道长舒一口气的声音。
褚湛起身客气向孙太医道谢,而后亲自送他到旁边的抱厦。
二人走后,褚昭然见萧氏脸上还是不见半点喜色,侧头伸手拽着萧氏的衣袖,故意撒娇,“母亲您瞧,我估计的不错吧?就说伤势无碍,您莫再板着脸了。”见萧氏无动于衷,她又拽了拽,“母亲,我奔波了一整日,现在饥肠辘辘……”
她不提还好,提起这个,萧氏的脸色又沉了几分,但念及褚昭然一日没有用饭,再多的埋怨也只好搁到一旁,萧氏没好气地用手戳了褚昭然的额头一下,狠狠地说道:“活该!”
褚昭然也不躲,结结实实挨了萧氏一下,然后可怜巴巴地看着萧氏,说道:“母亲,我真的饿了。”
萧氏戳了一下还不解气,还想再戳一下,这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主意越来越正,合该好好
教训一顿。
可惜,她这第二下没能成功落在褚昭然额头上。中途被魏氏拦了下来,魏氏笑着打圆场道:“弟妹快些收手,孩子此时想必又饿又乏,还是让她快些用过饭,吃过药,早些休息吧。”
魏氏转过头,对着褚昭然温柔道:“昭然,你想吃些什么?伯母吩咐人去准备。”
“来一碗汤饼。”褚昭然迅速开口,紧接着又补充道:“要牛肉臊子的。”
“好。”魏氏笑着答应,给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立刻下去准备。
褚昭然见丫鬟下去,她借机站起身,和几位长辈告饶了一声,请求自己回去休息。
褚泽候在此处既是担心褚昭然,也是想听她说说那村子的事情,但褚昭然说出想要休息的话,他作为长辈也不好阻拦。褚泽心里暗道:“罢了,天色已晚,明日再问也来得及。”
于是乎,褚泽率先起身,叮嘱褚昭然注意伤势后,转身出了正堂,往前院走去。魏氏夫唱妇随,同样叮嘱了几句,也离开了。
只剩下她们一家三口,褚昭然对双亲自在多了,笑嘻嘻地说了声:“父亲母亲,我先回房了。”而后迅速溜走。
萧氏看着褚昭然像被狼撵的背影,转头和褚湛抱怨:“夫君你瞧这孩子。”
褚湛笑呵呵摸着自己的胡须,“这孩子确实胆子大了些,夫人莫急,明日为夫便亲自教训她。”
萧氏横了他一眼,含嗔薄怒道:“你说得好听,
哪一次见你和昭然红过脸?”
褚湛被戳破心思,不急反笑,他辩解道:“咱们昭然聪慧懂事,又不惹是生非,总不能无中生有,硬端着父母的架子去教训孩子吧?”
萧氏闻言心中冷哼:这真是亲爹,半点看不到自家孩子的缺点。昭然那胆大包天、我行我素的性格,都是被公爹和夫君惯出来的!
褚湛见萧氏脸色依旧铁青,上前揽着自家夫人的肩膀,“夫人担惊受怕一整日,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明日若是夫人还气不过,为夫一定去教训昭然,给夫人出气。”
褚湛信誓旦旦,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揽萧氏往外走。等萧氏反应过来,人已经出了正堂。
这边褚湛夫妇因为褚昭然的事情打着机锋,那头褚昭然逃命似地一溜烟回了自己院子,直到踏入自己院子,她才松了一口气。
她刚刚看得明白,萧氏依旧记着今日她执意带队救援的事情,她要是不赶快跑,估计就要被萧氏教育一番了。
萧氏性子柔和,教育孩子多以引经据典为主,换句话讲就是念叨,往往一顿教育至少好几盏茶的功夫,听得人头昏脑涨。
所以,在发觉萧氏的意图后,褚昭然果断跑路。
院里大多仆役、丫鬟都已经回房,只有褚昭然身边的银花金盏在正屋等候。
她们听到动静后急忙冲了出来,拉着褚昭然又是一通关心。
“县主身娇体贵,如何不顾自己伤势去那穷乡
僻壤救助不相干之人呢?”金盏抱怨道。她自小跟在褚昭然身边,说句不顾尊卑的话,她一直将褚昭然当做自己妹妹(虽然褚昭然表现的比她成熟),所以在她看来无论那边情况有多严重,都比不过褚昭然的安危。
况且,那些山野村夫如何配褚昭然这样身份高贵的公府贵女出手相助呢?
褚昭然听出金盏话里对那些农户们的鄙夷,她收起笑容,正色道:“金盏,你这话有失偏颇。你可曾记得我过去的话?”
金盏听闻,思索片刻后,想起褚昭然当年的话,而后她垂下头,喃喃复述道:“世间虽将人分成三六九等,但不意味可以轻易践踏比自己低微之人的性命和尊严。”
“所以,你可知错?”褚昭然问道。
金盏重重点头,“县主,我知错了。”
见她老实认错,褚昭然便没多深究下去。
这个时代大环境如此,这种人分高低贵贱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地存在于本土人的脑中。褚昭然若是执意讲人人平等,只会被当做异类。她不想被当做异类,更没有想要改变环境的野心。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力所能及的时候,去帮助那些力量卑微的普通人,能帮一个算一个。
她求的是问心无愧。
“你去膳房帮我瞧瞧我的汤饼做好了没。顺便再让膳房的人帮我准备些酸爽的小菜。”褚昭然吩咐金盏。
金盏自觉刚刚做了错事,此事卯足劲想要弥补回来
。听到吩咐后,立刻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
“县主,夜深露重,回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