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木姜不行,她是一个女子,在长安城里举目无亲,没有一点儿银钱傍身可是万万不行的,于是他厚了脸皮请了同僚支招,哪想的她安于现状,根本不承他的情。
木姜笑着摇头,拒绝的意味很明显:“何大侠,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一个女子,已经这样过惯了,不想那么累,况且我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何偏正从来不知道木姜原来这样的倔强,他激动地站起来,手撑在桌子上:“木姜,我知道我这么说不好听,长安城里家世清白的人家岂会看得起百香楼里出来的……”
这种话木姜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了,一开始她还会和别人争论,可是谢三郎在一旁听了一丁点儿都不在意,还安慰木姜道:“你和他们呛什么,他们说他们的,我们过我们自己的,谁也别碍着谁。”
可当这话从何偏正嘴里说出来,木姜就觉得特别的难受。她抿嘴,干净的眼睛望向何偏正:“何大侠,我知道这些事你都是为我好,那你问过我,我愿意么?”
何偏正一愣,争执道:“木姜,你要是觉得……”
觉得百香楼真的好,便留在百香楼吧。
木姜低头,道了声“我先走了。”
忽的,何偏正腰间挂的白色玉珏抓住了她的眼球,木姜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脑海深处涌了出来,回望长安城大火的恐惧掩了过来。
木姜的嘴发白,手指头抖得像筛子,她指着问:“这个…是什么?”
何偏正回头一看,将那东西取下来,木姜伸过手去接,手却止不住的颤抖,何偏正将东西放到她手上,声音温柔的连他自己都没注意道:“你喜欢么,我送给你。”
温润的白玉上精雕细琢的螣蛇缠绕着金球,木姜摩挲着熟悉的触感,声音发抖:“你,这是从哪里来的?”
何偏正见她神色不对,皱着眉头:“木姜,你还好吧,这玉……”他想了想还是掩了一半的真相:“这是我的主子送我的……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要是你喜欢,拿去就是了。”
这玉是父皇赐给他们的,他是螣蛇,木姜的是朱雀,何况这玉的背面有一个小小的牙印,是她以前咬的……做不得假。
木姜声音忽的提高:“主子?”她握住何偏正的肩膀,目光直视,不容躲避:“他在哪?”
何偏正稳住她发抖的身子,可木姜的额头冒出冷汗,她一想到那个人也在长安城,也许就在暗处盯着她,就觉得恐怖。
他篡位未果,就潜伏在长安城,谁知道哪天他心血来潮又将剑搁在她脖子上了?
何偏正握住她发冷汗的手:“木姜,你到底出了什么事,告诉我,要是我能帮忙……”
他能帮什么忙?他是他的主子,难道何偏正会为了她而违逆他主子的命令么?
不可能……
是了,木姜想起来了,自何偏正从蜀地回来,过了一段时间便当了锦衣卫,也许那个时候他们就见过面,也许她和何偏正碰面的时候还被他看到过……
木姜越想心里越慌,她抽出自己的手,努力挤出一个微笑:“何大侠,我没事……是我自己夜里没睡好,所以有些心神不宁……不如,我现在先回去,等过几日再找你。”
还没等何偏正说一句话,木姜冲一样的从茶楼里跑了出来。
街上行人,小贩,农民,走夫。
每一个人好像都是太子手下的人,他们牢牢地盯着她,只肖她有丁点儿轻举妄动,便将她斩于当下。
木姜不断的告诉自己冷静,冷静,等青石板走过走完之后,空白牌匾的小楼便矗立在她眼前。
她的喉咙艰难的吞咽一声,推开门,只见谢三郎靠在最末的一稍楼梯,听见动静,向她偏脸。
他什么也没有问,眼里有了然,也有一丝黯然,只是说:“等了你好久,该吃午饭了,今天是霜降,楼里炖了羊肉炖萝卜。”
说罢,坐的有些僵硬的腿上了楼。
木姜的心还是发慌,她十指交握,扣得死紧,好像钝疼才能让她有安全感。
“三爷……我该走了。”
木姜打算先和谢三郎说清楚,再将楼里的工作辞了,拿了银钱立马就走。
谢三郎的脚停在空中好一会,才落到梯步上,他缓缓的掉过脸,不敢置信:“走?”
“三爷,多谢你这段时日的照顾……我必须要走。”
谢三郎觉得自己腿怎么越来越没有力气了,连简单上楼都没有办法完成,他单手撑在栏杆上,楼阁的阴影将他的脸遮了一半:“好,你走,走也好,想必何偏正对你的确不错……”
末了又加了一句:“待会儿你等着,我给你一些东西。”
女人家出嫁身上若不傍点儿财物难免会被男人看轻了去……
木姜此时思绪如扯乱了的线一样,勒的连气都喘不过来,她随口答应,进了后院便去找楼里的管事。
谢三郎站在二楼看了好久,直到那人的的确确一点儿回头的迹象都没有,他才对自己苦笑:“谢三郎啊,谢三郎,你难道还在奢求,她这一辈子都陪在你身边?”
☆、酸意糊清明(五)
木姜留在百香楼里的东西很少,除了刚刚从管事那里支出的几吊钱和几身灰扑扑的衣服就没别的了,等将它们裹成一个包袱背在身上,田嫂进了门,她挑开帘子,惊讶道:“木姜,你这是……”
木姜的心稍稍安定,道:“我同管事将长工的事给辞了,田嫂多谢你这些时日对我的招呼,我走了……你要好好招呼自己。”
田嫂闻言,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握住她的手,“你这是怎么啦,好好地,你现在把这辞了又要去哪?难道不在长安城待了么?怎么说的和要我们永别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