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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卅一章天网恢恢(第2页)

戚承昌道:“你看看辜鸿生的那份报告,有何异样?”林子清看了一眼,道:“属下看不出什么异样来,莫非有人把它掉了包?”戚承昌道:“你翻一页看看再说。”林子清依言伸手翻去,哪知看去依然完整的“报告”指尖一触,立成碎粉,不觉惊诧无比,失声道:“这是怎么回事?”戚承昌冷然一笑道:“这是少林七十二艺中的“纯阳功”功能熔金毁石,和玄门“三昧真火”、“三阳神功”差相彷佛。”林子清道:“凌君毅是少林门下?”戚承昌道:“他是反手如来的徒弟,反手如来曾在少林寺待了二十年之久,据说数百年来。少林寺从无能兼通七十二艺中数种以上的人,但反手如来,却精通十数种之多。”林子清抬目道:“辜鸿生的这份报告,既已全毁,是否要他再写一份呢?”戚承昌点头道:“不错,这就是兄弟要你来的原因之一。辜鸿生的报告被毁,辜鸿生本人,自然也有被杀以灭口的可能,目前他的处境,已经十分危险,但也许凌君毅他们尚不知道他落脚之处。目前第一件事,你要他再写一份报告来,并令一队一班的弟兄在天亮之后,乔装各式人等,住进隆记客栈,暗中予以保护,咱们也不妨以他为饵”话声末落,只听一阵脚步声传了进来,接着就听一队大领班裴福基的声音说道:“属下裴福基、费世海告进。”戚承昌抬头道:“进来。”裴福基、费世海相信走入,两人看到林子清,一齐点了点头。

林子清赶忙站起,躬身道:“属下见过二位大领班。”戚承昌没待两人开口,问道:“你们搜查的结果如何?”裴福基躬身道:“属下搜索的是勤政殿、太和殿、以迄东来阁一带,均无奸细踪影。”戚承昌目光一转,朝费世海问道:“那白衣人掩护凌君毅,是朝西逸去的,你们可曾追上了?”费世海尴尬的道:“属下从太乙阁、晚香亭,一直搜到苍石,都没有敌踪”戚承昌不待他说完,愤怒的道:“难道他们会插翅飞了不成?”只听门口又有人说道:“属下霍如龙告进。”此人是第二队的大领班。

戚承昌喝了声:“进来。”霍如龙走进书房,戚承昌就劈面问道:“你也没搜到奸细,对不?”霍如龙低下头,应了声“是”

“砰。”戚承昌一掌击在茶几上,怒吼道:“你们都是些饭桶,叛党已经闹到咱们营里来,他们只有两个人,你们出动了几十个人,包抄围捕,居然连人家一点影子都模不到,你们还有脸来见我?”三个大领班被他骂得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开口。

过了半晌,还是裴福基躬着身道:“回统带,据属下看,凌君毅和那白衣人,对行宫路径似是极为熟悉。他们从苍石一带逸去,正是地势最冷僻,也是咱们防范最弱的所在。只要翻过后山,已是郊外,那里虽然驻有一营禁军,但遇上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实非他们所能阻挡。”他轻轻一语,就把没搜捕到奸细的责任,推到了禁军头上。林子清听得暗暗好笑,但脸上却是不敢丝毫流露。

戚承昌口中“晤”了一声,徐徐说道:“费世海,你派一班人驻到苍石一带去,那里地势偏僻,另一方面也因山后驻有禁军,使咱们在防卫上,有了疏忽,你叫要去的领班,告诉禁军营的陆管带,加强戒备。”费世海两足一并,口中“喳”了一声。

戚承昌沉吟道:“我看那白衣人多半是百花帮的帮主牡丹,只是他们何以会对宫里的路径,如此熟悉呢?”“牡丹。”林子清心头不觉一凛。

裴福基惊奇的道:“统带认为那白衣人是女的么?”戚承昌一手捻须说道:“凌君毅退出之时,兄弟正待跟踪追出,听到他喝了声“打”他虽然故意把声音压得极为低沉,但如何瞒得过兄弟?那明明是女子口音,再说他打出来的是一蓬梅花针,此种暗器,多半是妇女使用之物,而且此人身形极为苗条轻灵,可能就是百花帮的帮主。”林子清经他一说,心中不禁暗暗惊奇,回想昨晚情形,戚承昌经验老到,说的没错,白衣书生身材苗条,口音清脆,确然不像男子。当然他知道白衣书生绝非牡丹,而且她也决不会是自己认识的姑娘,那么她是谁呢?

戚承昌拍着茶几,续道:“不管他们是什么人,咱们热河城,可不是黑龙会,任由叛党猖獗。我限你们三天之内,把凌君毅和那白衣人抓到,最少也要给我查出他们行踪来。”“喳。”三个大领班除了应“喳”没有二话。

戚承昌回过头来,说道:“林兄可以走了,有两件事由你负责,第一是暗中保护辜鸿生的安全,要他尽快再写—份报告。第二是查明客栈胡同几家客栈里,有无形迹可疑的人。”林子清道:“属下遵命。”躬身领命便自退出。

戚承昌又道:“吴从义,你快去要班上弟兄改扮改扮,天亮之后,分别住进隆记客栈去,告诉他们不能让人家瞧出破绽来。还有,他们不准在客栈里三五成群的聚赌、酗酒,谁要违令,我就砍了他们脑袋。”吴从义站直身子,连声应“是”正待退出。

戚承昌又道:“慢点,你去传令之后,立即回来,我还有后命。”吴从义又应了声“是”匆匆往外走去。

戚承昌回顾了三个大领班一眼,道:“你们也可以去休息一会了,天亮之后,全给我出去踩踩盘。对了,你们记着,我己命林子清负责侦查客栈,你们只要给我全力侦查民房就好。”霍如龙怀疑的道:“统带”戚承昌挥挥手道:“不用多说,你们只要照我的话去做就好,但得记住一点,不可打草惊蛇。”三个大领班不知统带葫芦里卖什么药,三人同声应“喳”行了一礼,一齐退去。

不多一会,吴从义传了令回来,躬身道:“统带还有什么吩咐?”戚承昌抬目道:“我问你,你方才到东昇客栈去的时候,二领班是否在房里睡觉?”吴从义愕然应道:“是,是。”戚承昌又道:“是店里夥计领你去的?”吴从义道:“是。”戚承昌又道:“是你敲的门,还是夥计敲的?”吴从义道:“是夥计敲的。”戚承昌道:“二领班睡得很熟?”吴从义道:“是的,但夥计敲了两下,二领班就来开门了。”戚承昌道:“你有没有到他房里去?”吴从义道:“是二领班叫属下进去的。”戚承昌又问道:“他和你说了些什么?”吴从义道:“二领班支走夥计,就问属下有什么事?属下说是你老请他来一趟。”他把才才经过,详细说了一遍,戚承昌听的只是点头。

吴从义惶然道:“属下有什么不对么?”戚承昌微微一笑道:“没有,我只是想知道二领班是否够机警?他奉派到东昇客栈去,不能泄露了咱们这里的身份,所以我要仔细问问,没什么,你可以去了,不过我问你的这些话,你不准泄漏半句,知道么?”吴从义连声应“是”才行退出。

戚承昌背负双手,自言自语的道:“这么说,倒是我多疑了。”林子清出了行宫,一路策马驰行,这时不过四更左右,街上并无行人,马匹跑得极快,不多一会,就已回到东昇客栈。此时伺候马匹的小厮尚未起来,一名店伙看到他回来,立即从店堂里赶出,接过马去。林子清回转房中,刚一跨进房门,突然发觉房中有人,心头不由—怔,随手掩上房门,立即压低声音问道:“谁?”他话声末落,黑暗中已经有人一闪而出,低声道:“是兄弟丁峤。”林子清已经看清潜入房中的果是乔装老苍头的丁峤,不觉吃惊道:“丁兄此时前来,不知有什么紧急之事?”丁峤道:“凌兄这时候才来,你去了哪里?”林子清道:“在下刚从行官里来,天亮之后,侍卫营即将有人大事搜索,丁兄不宜在此久留丁峤道:“老夫人已经迁居到城外白云庵去了,只是不放心凌兄,特遣兄弟前来,给凌兄报讯。戚承昌是行宫侍卫营的统带,如在行宫里遇害,事情就会闹大,因此要凌兄千万不可在行宫下手。”林子清笑了笑道:“娘也太操心了,这道理我懂,不然,今晚我就毙了他了。”丁峤道:“兄弟是给凌兄报讯来的,戚承昌家眷不在此地,但有一外室,住在东城顾家花园,他十天之中,至少有五天在那里留宿。”林子清奇道:“丁兄如何知道的?”丁峤笑了笑道:“兄弟是听帮主说的,百花帮有一名花女,叫做迎春,就在那里当使女。”“迎春”这名字林子清当然并不陌生。丁峤接着道:“天快亮了,兄弟也得走了。”林子清道:“哦,丁兄,有一件事,你回去问问牡丹姑娘,昔年山东总督国泰有一个师爷,叫做阴世判宫钱君仁,据说就匿居在热河,不知她知不知道?兄弟一连查访了多日,都没有他的下落。”丁峤点头道:“兄弟记下了,一有消息,兄弟自会再来报知。”说完,一手拉开房门,闪身而出。

丁峤走后,林子清在床上调了一会息,天色已经大亮。他开出门去,那名青衣使女已在门外伺候,看到林子清起来,立即送上脸水,伺候着林子清梳洗完毕,又送来了早餐。林子清这才体会到东昇栈的贵宾房当真伺候周到,宾至如归,旁的客店,万万不及。用过早餐,林子清出了东昇栈,走到楼底,跨进隆记客栈,就看到三个第一班的弟兄。两人扮作布贩模样,一个头戴一顶毡帽,身穿布褂,手上圈着马鞭,像是赶车的正在店堂里,翘着二郎腿喝茶。敢情是住店的客人还没动身,他们坐着在等房间。

林子清装作不识,自顾自朝上房而来,到得辜鸿生的房门口,他就看到领班吴从义就住在辜鸿生的隔壁,房门敞开着。林子清缓缓在他门口走过,吴从义立即迎了过来。林子清四顾无人,压低声音问道:“都住进来了么?”吴从义恭敬地道:“这里只有五间上房,都住满了,其余的人,分住在前后普通客房里。”林子清点点头道:“很好,你们不必和辜兄打招呼。”吴从义应了声“是”悄悄退下。

林子清举手在辜鸿生门上轻轻叩了两下,叫道:“辜兄起来了么?”辜鸿生听出是林子清的声音,慌忙应道:“是林兄,兄弟早就起来了,请进。”迅快的开启房门,侧身让客。

林子清跨进房中,辜鸿生立即掩上了房门,躬着身道:“林兄请坐。”林子清在窗前一张椅上坐下,抬头道:“昨晚营里出了事。”辜鸿生休然一惊,张目道:“营里出了事!有人潜入行宫?”“唔。”林子清缓缓说道:“他以“纯阳功”毁了辜兄那份“报告”还用利剑削断统带装有机关的一把椅子,和统带对了一掌三剑,才穿窗逸去。”辜鸿生惊诧的道:“被他逃脱了?”林子清“晤”了一声。

辜鸿生更是吃惊道:“这人专为兄弟那份报告去的,他能在统带手下逃脱,武功定然极为可观,只不知他是谁?”林子清仰首向天,一字一字的道:“凌君毅。”“凌君毅。”辜鸿生听得机伶一颤,脸上肌肉,突然起了一阵扭曲,自言自语的道:“会是他!他真的已经来了。”林子清微晒道:“辜兄好像很伯他?”辜鸿生惶然道:“他若是到了热河,决不会放过兄弟的,试想他连兄弟的一份报告都要毁去,还会留我这个活口?”林子清冷笑道:“辜兄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一身技艺,足可称得上一流高手之列,怎么提起凌君毅,如此胆怯起来?”辜鸿生苦笑道:“林兄有所未知,这姓凌的是反手如来的传人,连韩会主都不是他的对手,兄弟这点武功,只怕在他剑下走不出十招。”林子清心中暗道:“只怕三招都嫌多了。”一手托着下巴,嘿然道:“辜兄说得他如此高明,兄弟倒非和他一斗不可。”接着又淡淡一笑道:“但辜兄只管放心,统带早已想到他可能会对辜兄不利,已命兄弟负责保护辜兄的安全,今天一早,兄弟已调来一班弟兄,改扮成各式商旅,住进隆记客栈,就在辜兄这间房的四周。只要他敢来,不计死活,也得把他留下来。”辜鸿生听得稍稍感到心头放下一块石头,舒了口气,才道:“不知统带对兄弟可有什么指示?”林子清朝他微微一笑道:“有,统带要你重写一份报告。”辜鸿生道:“是,是,兄弟遵命。”接着目光一抬,问道:“只不知统带可曾限兄弟几日写完?”林子清道:“那倒没有,我想辜兄尽可能早些赶写完毕才是。”辜鸿生道:“林兄说得是,兄弟一定尽快赶好。”林子清站起身道:“好,辜兄那就及早写吧,兄弟不打扰了,你只管安心,四周房里都是侍卫营的弟兄,而且我想,白天不会有事,入夜之后,我会来的。”说完,启门走出。

辜鸿生道:“林兄好走,兄弟那就不送了。“林子清踱出隆记客栈,心里一直在盘算着,戚承昌已经有了下落,那个阴世判官钱君仁,不知住在哪里。自己若是没找到钱君仁,就不能先向戚承昌下手。因为戚承昌一死,热河城里就不能再耽下去,而且钱君仁听到了戚承昌的死讯,也必然会躲匿起来。这样一来,自己要找他岂不更难了?

丁峤告诉自己,戚承昌有一个外室,在东城顾家花园,自己总得先去踩踩盘,一旦下手,也好有个退路。现在,他负责查“寇民”这是公差,正好趁此机会,到处看看。他沿着西门大街,一路装作闲逛模样,每—条横街小巷,都暗暗留神,茶楼、酒肆,自然不肯轻易放过。但他既不认识钱君仁,诺大一座热河城,何异大海里捞针?这一个大圈子,绕到东城,已是日头偏西,暮色初垂。

东城偏北,大部分都是住宅,他站在一条小街口上,不禁有些踌躇。丁峤只告诉他戚承昌的外室,住在东城顾家花园,可没说“顾家花园”在什么地方。这里往来的人不多。但他不便找人订听。目前他还不打算对戚承昌下手,万一问到和顾家花园有关的人,岂不打草惊蛇?戚承昌是侍卫营的统带,热河城里炙手可热的人物,他金屋藏娇的地方,纵然并未公开,但这是公开的秘密,既是他外室,岂会没有他的心腹在暗中保护?

林子清觉得自己应该再过去看看,哪知才走了两步,就发现这条冷清的小街口的路旁,有两块“界石”赫然写着“顾宅”二字。原来这条可容得两辆马车并驰的小街,竟然并非街道,而是姓顾的私产一条通向他宅院的宽阔的道堂。

东城!姓顾!林子清心头闪然一动,转脸朝道中凝视进去。这条宽阔的胡同,两边种着一排高大的树林,颇有阴森之感。这真像是一条小街,不,城里许多狭小的街道,还比它不上呢。弄底,少说也有百来丈远,是一座高大的门楼,紧闭着两扇朱漆大门,一对乌黑的门环,古老而有气派,只要看上门楼一眼,你就会联想到这座宅院,准是既深又大。

东城虽有不少大宅院,但不会再有大过这座房屋的了。显然这姓顾的,是个有钱人家,也许是京师里某一位大员的别墅。皇帝老子可以到热河来避暑,官宦富贾,自然也可以在热河建一座避暑的花园别墅。以戚承昌在热河的地位,纵是外室,确也应该住在这样气派的所在。终于给自己找到了,这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打量着弄底大宅,又缓缓移步,从横街转了过去,地势渐渐荒僻,前面有一道小河,一条石条的小桥,过桥是一片田畴,再过去,远远已可看到城墙。林子清沿着河岸又走了一段路,如今已经绕到后面来了。他估计隔河应该就是姓顾的大宅院了,他抬目遥望,没错,那是一道高大的围墙,还有水门。他站在隔岸,虽在暮色之中,隐隐可见围墙内树木葱郁,有不少亭台楼阁。果然是顾家花园。

林子清心头既己证实,那就不用再事逗留,他循着原路,走过小桥,一路朝东门行去。此时华灯初上,西门大街上,到处灯火辉煌,行人往来,就好像到了另外一个城市。正行之间,耳边突听到有人喝了声:“打。”听音入耳,就觉得有一缕劲细风声,朝脑后打来。林子清心下不由一怔,大街上居然有人向自己出手。他当然不在乎,有人偷袭,几乎连头也不回,左手漫不经意的摸摸耳根,就已把打来的暗器接住。暗器接到手中,他立时察觉风声虽劲,但入手极轻,不类暗器,那只是一个纸团。尤其那声“打”听来更是十分耳熟。

不是么?昨晚那个突然现身的白衣书生,朝戚承昌打出一蓬“梅花针”之时,也喝过一声“打”声音就和方才这声喝“打”完全出于一人之口。戚承昌不愧是老江湖,他能从仅仅一个“打”字,分辨出白衣书生是一个女子。这声“打”确是女子口音,而且还带着极轻微的娇笑。林子清反应不慢,动作更快,心念一动之际,人已蓦地转过身去。但此刻夜市初上,大街上行人往来,哪有白衣书生的踪影?也许她今晚穿的不是白衣,总之,林子清没找到要找的人,连一点影子也没有。

纸团犹握在掌心,他心知对方传来这个纸团,必有缘故。以她昨晚突然现身相助,应该是友非敌。老实说,昨晚之事,自己没想到戚承昌会睡在书房里,以戚承昌的武功,而且又惊动了整个侍卫营,当时要不是白衣书生要自己先走,她朝相反的方向把别人引开,自己纵然不惧,但要想突围,也不是一件易事。这位姑娘何其神秘?那么她传递这个纸团给自己,莫非有什么重要的消息,特在暗中通知自己?他越想越觉自己料的没错,人家要以暗器手法投来,显然是防范引人注意,自己总不能站在大街上,打开字团来瞧。一念及此,不再犹豫,目光左右一顾,正好前面不远有一家酒馆,这就举步朝酒馆中走入,找了个座头坐下。酒保过来问了酒菜,就很快地退去。

林子清四顾没人注意,悄悄在桌下打开纸团,低头瞧夫。这一瞧,他几乎变了脸色。纸团上只有潦潦草草的一行字,那是:“令友寄居小南门及第坊民家,行迹已露,迟恐不及矣。”另外还有一行小字,写的是:“干德仁,即钱君仁,东昇栈之老板也,特此奉闻。”林子清看的又惊又喜,惊的是字条上的“令友”不知是谁。已经露了行藏,此刻天色已黑,自己又不知道及第坊的民家,是哪一家?如何找得到?喜的是自己找了几天,毫无一点眉目的阴世判官钱君仁,也有了着落。

跑堂的送来酒菜,他在这一谅一喜之下,几乎食难下咽,喝了两盅酒,突然下了决心,没待夥计送上面来,就起身丢下一锭碎银,匆匆出门。走到僻静之处,四顾无人,举手朝脸上一抹揩去易容药物、脚下突然加快,一路朝小南门奔去。他不知道及第坊在哪里,就向街边摊贩问了及第坊的所在,匆匆走去。

及第坊是一条弯曲的小巷,两旁都是一些简陋矮屋,但就在他走近巷口之际,发现拐角暗阴处站着一个人。这人穿的是一件蓝布大褂。头顶毡帽压的很低,看到有人朝巷口走来,他就缓步往前走去,好像是吃饱了饭出来散步的人。林子清心里暗暗冷笑,一个箭步,就掠到那人身后,但这人反应极快,身手也相当俐落,发觉身后风声,一闪就躲了开去,霍地转过身来。林子清没待他开口,就压低声音问道:“你是第几队的兄弟?”那人一楞,目光凝注朝林子清打量着问道:“朋友你说什么?”林子清微微一笑,道:“你不认识我?”那人冷声道:“朋友是谁?”林子清道:“你不认识我,大概总认识这个吧?”手掌一伸,掌心赫然摊着一牌银牌,朝那人面前送去。

那人看的一怔,口中低啊声道:“你是二领班”慌忙要向林子清躬身行礼。

林子清一把握住他手臂,低声道:“这里不是在里面,兄弟不可多礼,咱们边走边说,免得引人注意。”说话之时,收起银牌,揣入怀出那人惶恐的道:“属下张旭初,是第二队第一班的,方才有眼无珠,不知你老”林子清笑了笑,接口道:“原来是张兄,大家没见过面,不知不罪。在下林子清,原是昨天才接任的,统带就要在下负责烦办这件寇民案子。方才接到统带密令,要在下赶来,张兄你这里,可有什么情况?”张旭初道:“咱们今天全体出动,恢查民房,据报这巷于第五家前天来了一老和三个姑娘,是外省口音,行动可疑,领班要属下在这里暗中监视。”林子清心头迅速一转:“一老和三个姑娘,那是祝文华、方如苹和唐文卿、祝雅琴了。”一面点点头,问道:“他们可有动静?”张旭初道:“没有,他们一直没有露过面。”林子清故意皱皱眉道:“你们领班只派你一个人在这里?”张旭初道:“还有一个在巷底,他叫姜一贵。”林子清微哼道:“人家有四个人,你们领班只派两个人,这不是太大意了么?”张旭初陪笑道:“是,是,属下只是暗中监视而已,领班已经报告大领班,准备在二更动手,先把他们逮了。”林子清道:“要是人家不是寇民呢?”张旭初道:“大领班说过,宁可抓错一百,不可放过一个。”林子清道:“这话说的也是,晤,你领我去看看。”张旭初吃惊道:“二领班,你老”他望望林子清,接着道:“方才大领班交代下来,咱们人手不到,切不可打草惊蛇。”林子清道:“我懂,我是奉统带之命,先来了解一下这一带情况,你自然得带我去实地勘察一下,不然让他们跑了,你负责?”张旭初自然负不了责,连声道:“是,是,属下领你老去。”说着果然转过身子,朝小巷中走去。

这条小巷,黑忽忽的对面不见人影。张旭初领着林子清走了七八步,脚下忽然一停,压低声音道:“就是前面那一家。”林子清自然看得清楚,那是一间破旧的矮瓦房,门前还歇着一辆破旧的手推车,一见而知是做小买卖的货郎家里。屋中灯火已熄,黑沉沉的听不见一点声音,敢情已经睡了。林子清问道:“这是货郎的家?”张旭初连连点头道:“是,是,就是这一家。”林子清口中“唔”了一声,一指朝他背后点了下去,右手及时抓住他臂骼,夹着他一下闯到门口,举手在门上轻轻叩了两下,屋内没人作声。林子清心头焦急,又轻轻叩了两下。里面还是没人答应。林子清怕露了行迹,顾不得许多,左手食指默运功力朝木门上戳去,一下就穿了一个小洞,然后凑着嘴,用内功把声音朝里送去,说道:“里面有人么?”这句话外面听不到,但传到屋里,声音就十分响亮。

果然,这下里面的人听到了,只听苍老的声音问道:“外面什么人?半夜三更的有什么事?”林子清听的暗暗好笑,那不是潜龙祝文华的声音,还有是谁?他没学过改变声音的技术,任你如何装作,依然可以听得出来。当下改以“传音入密”朝屋内说道:“祝庄主,快开门,是在下。”里面的祝文华显然没听出林子清的口音,略一停顿,问道:“你是什么人?老汉姓王,你别找错了人。”林子清急道:“时机紧迫,祝庄主快些开门,不就知道了么?”屋里隐约响起一阵极轻微的衣抉飘风之声,那是有两三个人从里间飞闪而出,隐入门后。这自然瞒不过林子清的耳朵。

接着火光亮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走了出来,木门呀然开启: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者,当门而立,说道:“朋友有什么事?”林子清一眼就看出佝偻老者正是潜龙祝文华所扮,没待说他完,早已夹着张旭初一闪而入,口中低喝一声:“祝庄主快掩上门。”祝文华几乎没看清人面,林子清已经闪入他们客堂之中,心头不觉一怔,这一刹那,他龙钟老态尽行敛去,身形倏地转了过来,右肘横胸,目中隐射棱芒,沉喝一声:“你”客堂上首一道门前,手掌油盏的,是一个布衣少女,她,正是祝雅琴。入门处,左右两边各隐着一个人,那是方如苹、唐文卿,她们都改了装束。

林子清在客堂中间站定,唐文卿已经迅快的掩上了木门,她把林子清围在中间,敢情准备出手,但就在祝文“你”字出口,大家已看清来人是谁了。祝雅琴、方如苹、唐文卿几乎同时惊喜的说出一声:“是你。”祝文华两眼发光,笑道:“老弟,是你!你怎知咱们住在这里,啊,这人是谁?”林子清放下张旭初,朝祝文华拱拱手,说道:“祝庄主,详细经过,此时已无暇多说。你们住在这里行迹已露,此人是行宫侍卫营的爪牙,他们准备二更前来围捕,祝庄主应该赶快离开此地,家母现住东门外白云庵,暂时还是到白云庵去的好,在下另有急事待办,要先行告辞了。”说完正待转身。

唐文卿急着问道:“你到哪里去?”林子清道:“巷底还有一个爪牙,在下要把他也收拾了。”祝文华道:“此人如何处置?”林子清道:“在下已点了他死穴,让他留在这里就好。你们快些去吧,在下办完事,自会到白云庵去的。”转身开启木门,闪身而出。

狭隘的小巷,黝黑如墨,正好给林子清掩护身形,他很快的奔到巷底,老远就看到一个黑影,站在人家屋搪下。林子清身法何等快速,等他警觉,林子清已经到了他面前,那人倒也机警,身形一偏,闪开了一步,右手迅快搭上刀柄,口中沉喝道:“什么人?”林子清道:“你就是姜一贵,对不?”那人在黑暗之中,看不清人面,他听林子清一口叫出他姓名,惊异的道:“你认识我?你”林子清证实他就是姜一贵,就不用多费口舌,不待他说完,举手一指,点了他昏穴,随手夹起,转身就走。回到那间矮屋,木门虚掩,祝文华等人已经离去,放下姜一贵,随手闩上了门,然后打开后窗,穿窗而去,施展“天龙驭风身法”宛如一缕轻烟,朝客栈胡同赶去。

被派在隆记客栈一队一班的侍卫们,入夜之后,自然都不敢睡觉,不但不敢睡觉,也不敢喝酒,不敢聚赌。这些人平日苦是聚在一起,喝酒、赌钱,是不可或缺两件重要事儿,但今晚谁也不敢,只好乾耗在房里打盹。这是他们最长的一晚,天黑了不知多少时候,还只有一更天。

吴从义是他们领班,当然更不敢稍有懈怠,他房门一直虚掩,几乎连盹都不敢打。因为统带把保护辜鸿生的责任,全落在他们这班弟兄身上。把辜鸿生接到行宫侍卫营去,不是更安全么?但这是统带的意思,他负责行宫安危,自然不能让行宫里面时常闹事情,他把辜鸿生安顿在客栈里,是一着十分高明的棋子。

凌君毅冒险进入行宫,只是为了毁去辜鸿生的一份“报告”自然更不会放过辜鸿生。只要他得到辜鸿生住在隆记客栈的消息,准会赶来,但他已经在这里布下了罗网,等着你自投罗网。行宫侍卫营第一队第一班的弟兄,是全营最精锐的好手,不但个个能够高来高去,而且个个都精擅暗器,他们已经围在辜鸿生的房间四周了,但这不过是戚承昌布置的第一着棋子。他还有第二着棋子,那是第一队第二、第三两班弟兄和第二队两班弟兄,由两位领班率领,也分别住进了隆记客栈右首的招商栈和对面的悦来栈。

当然,戚承昌对辜鸿生的武功剑术,是有相当认识,足可当得一流高手之列,凌君毅纵然武功高强,在十招八招之内,也未必能把他杀死。只要辜鸿生接得住三两招,守在隆记客栈的人,就可及时出手。只要隆记客栈有警,躲在其他两个客栈的人,立可闻警支援,把隆记客栈包围起来。别说是人,就算飞鸟,也休想飞得出去。这叫做安排香饵钓金鳖!戚承昌交代过,不论死活,非把来人留下不可,这两拨人的行动,可说十分机密,连林子清、吴从义都并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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