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汐动了动唇,以为自己发出了声?,实际什么?都没有。
只有容九旒的,而他?极少回忆那一段过往,话沉着:“二十亿赎金,险些只赎回谢家?儿子的命,我接到通知赶去?时?,都说?容伽礼已气绝,他?被那群绑匪砍了十几处,身?中两枪,本是活不下来的。”
这番话,犹如?最真实的画面摆在眼前,对深爱着容伽礼的人而言,皆是残忍至极。
路汐不想失态的,却先?红了眼:“是我,害他?招惹上那群人。”
容九旒料想她不知情?,是一字都不知的程度。
“跟我来。”他?神情?淡淡,带路汐来到一处原先?地图上没有标注出的隐秘房间,推开深锁的门,迈步走进去?的同时?,也将灯打开。
路汐紧随其后跟进来,一眼便看到里面各类医疗仪器齐备,不是新的,第二眼又注意到室内不开灯话,暗无天?日,四面都是白墙,连一个窗户都没有,只有安置在中央的一张极宽大床。
容九旒告诉她:“这是容伽礼谢绝外人探访,独自养病多?年之地。”
这像什么??像是将本该活在世人眼里,万众瞩目至极的容家?未来继承人,像关精神病人一样,关在了小小的世界里。
路汐心?底生出前所未有的寒意,泪珠倏然?从眼睛落了下来,多?看那些医疗设备一眼,都觉得痛。
“我想,他?应该也不可能告诉你……”容九旒转而看向路汐,四下极静,只有这句落地:“他?七年不来找你,是因为失忆了。”
第58章
这一世既有父子缘。容九旒就偏要逆天把容伽礼从鬼门关拖回来,让这缘分,等到他?百年之后去见钟舒语了才能断开。
容家老宅上方的天空覆满了乌云,将里里外外压得?仿佛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阴晦和?静寂。
宜林岛那场情形凶险的绑架案惊动了泗城权势煊赫的家主们,会客厅亮着灯,晃过稳坐在太师椅上的人影,都穿着西装,其中一个随手把绝密的名单文件扔到了手边茶桌旁,近乎冷漠的语气道:“江树明天真?以为有了这份名单在手,能保他?一世?死不足惜。”
在这些名单上的人眼中,不过是条靠给权贵者处理见不得?光脏事,来换取荣华富贵的护院狗,连平起平坐的资格都没有。
而?江树明派出的亡命徒连伤几位家族的继承人,如今不是?谁都能出面?保下他?。
四周低气压凝固了瞬,位于左侧的谢阑深将这份文件拿起翻了几页,眼底尽显讥诮意味:“那点野心被权欲喂大?,想死无?对证,九旒要追查下去,只能先查出几个冤死鬼。”
容九旒死了儿子。
谢阑深最器重的长子也?险些折在了那座岛上。
宁家的儿子孤身一人去跟绑匪谈赎金破了相。
无?论?是?江树明还是?那些亡命徒,都难逃被彻底清算的命运。
随着惊雷直下,室外压抑了整晚的暴雨也?铺天盖地袭来,雨声,交谈声和?脚步声都混在一处。
在露天院内,谢忱岸和?宁商羽这两道修长利落身影也?一直跪在冰冷的石板上,被淋得?浑身湿透,里面?的家主没发话,无?人敢上前靠近半寸,就这么跪着,直到天光洒在了头?顶。
宁商羽先侧了下头?,碎发坠在额前挡住了那道雪茄印,被衬得?皮肤愈显苍白?的有些过分,也?让他?瞳孔颜色意外地很淡:“我们要失去容伽礼了。”
谢忱岸始终未动,雨水沿着锋利感很重的脸部轮廓滑落,滴滴砸落在胸膛前。
同样带伤,背部那一刀已?露骨程度,血腥味逐渐被风夹着雨吹散在空气中,谢忱岸的脸色,比宁商羽更苍白?,过许久,不带任何情绪地说:“所以父亲罚我们。”
谢忱时跑得?快,知道回来免不了一顿责罚,早已?不见踪影。
但是?谢忱岸不能躲,垂目盯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指,上面?还残留着缠绕过领带的极淡勒痕,过半响,又?说了一句:“如果这次像温见词一样身处何处都会默许保镖监视,就不会沦落这番处境。”
这是?父亲,要他?记住任性妄为的后果是?失去此生挚交好友的代价。
…
直至天明,容九旒从珠帘侧门?而?入,四下静住了,才短短一夜,他?两鬓变得?雪白?,银灰色的丝绒西装犹如沾了几片梅花,是?血,他?亲生独子的血。
丧子节哀的话,为首的谢阑深等人说不出,只是?将命人调查的细枝末节和?机密名单递过去,又?道:“这些都是?从姓杨的警官手上取来,还有这份,牵扯到一些人。”
杨正林这些年为了暗访调查疯人院真?相,早就被江树明整得?难以度日,却撑着骨瘦如柴的躯体,不愿放过这个恶魔,而?凭他?一己之力?,显然是?无?法将重重罪证和?名单成功曝光出去。
如今转机在容家这,容九旒看完这些,继而?拿起茶桌上的雪茄点了根,嘴唇裹吸,靠此来镇定神经,直到快燃尽,青筋突起的手夹着猩红的雪茄,面?无?表情地按灭在了文件照片里的江树明额心,灼出一个黑洞,犹如枪口。
短短数日。
白?城江氏集团惹了最不该惹的家族,遭到了堪比血洗一般的全?面?清算,牵扯进来的人伏法入监狱,无?期的无?期,死的死,拿到了二十个亿赎金的亡命徒团伙即便是?逃到境外,终有一天也?会被寻上门?。
那份绝密名单上的权贵人员,显然也?与不讲任何情面?的容九旒因此事,暗中结下仇。
这些远不够,容老爷子看容九旒已?经到了不惜一切代价赌上整个容家的程度,便找谢阑深来劝。
谢阑深则是?说:“九旒的妻子在宜林岛度完假回来就抑郁症复发自尽而?亡,如今爱子又?在这座岛出事,他?是?恨极了那里,要彻底将一切抹去,也?情有可原。”
从今往后,无?论?是?白?城如日中天却突然消失的江氏集团,亦是?宜林岛,都不会跟容家牵扯上半点关系,哪怕从新闻报纸上追寻,也?只能看到当初谢氏双生子遭遇绑架一案。
整个顶级豪门?的诸多秘闻里,也?无?人提及这个,早已?遭到容九旒的全?面?封锁。
容九旒已?经恨到,要将这些痕迹,悄无?声息抹去干净的境界。
而?谢阑深行事一贯保持着谢氏家族不显山露水传统的风雅气度,他?不要人命,只要砍伤了他?儿子的人一双手。
窗外已?有云歇雨停之势,谢阑深在离开前,跟容九旒密谈了片刻,看到书桌上摆着江树明为自己这条命提前预谋备好的精神病证明,想用来躲过死刑。长指漫不经心地叩了叩,说,“他?莫要后悔。”
容九旒面?上维持着平静,被透光笼着身影,未将那夜生出的白?发染回,这一劫,心神破碎,是?重伤到了他?根骨。
谢阑深而?后又?睹见另一份跟宜林岛牵绊极深的女孩资料,默了数秒,很平淡的语调说:“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孩,没有父亲庇佑,有勇气将罪证交给警方,阴差阳错被容伽礼护住了一条命,整件事里,她也?是?受害者。”
过了许久,容九旒当着他?面?,将这份写着路汐名字的资料锁进了暗无?天日的保险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