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久久困于黑夜里,从未见过明亮色彩。
我想,可能我生来就是如此笨拙,如此阴暗卑劣吧。
我配不上你这样好,这样温柔的姑娘。
配不上在万恩山上,冒着风雪为我系蝴蝶结的姑娘。
配不上逼迫我读书,带我通晓礼义廉耻的姑娘。
配不上在通阳城,带着我施粥行善,教我何为大丈夫的姑娘。
先前我总是眼红地问你,郦酥衣,沈顷他到底有什么好。
现在我知晓了,不是沈顷好,是你好。
你很好很好。
我沈兰蘅这辈子遇上你,很好,很好。
是你教会我太多东西,让我知晓,人生中不止是有黑暗一种色彩。
落笔时,我在思索,是将这封信烧毁,或是将这封信留给你。你是那样的温柔善良,若是看见了这封信,即便先前如何讨厌我、憎恶我,也总该为我留下一滴眼泪罢。
对不起,酥衣,我又将你弄哭了。
是我无能,只能卑鄙地用我的死亡,才将你感动。
你若是伤心,就去沈顷怀里抱一抱罢。如今我是看不见,也不会因为你们二人的亲密而吃味生气。
但我保证,这是我最后一次让你伤心。
我来时无名,去时也杳无踪迹。但记得同小六儿说,下次,下次我再教他舞剑。
大凛江山昳丽,山长水阔,路途遥远。
酥衣,我不是死亡,是被你救赎。
正文完
三日后,一行车队自西疆驶往京都。
无论苏墨寅如何哀求,宋识音去意坚决。除去先前在西蟒军营中被营救,她依旧是不愿再见苏墨寅一眼。
离开西疆那日,她换上了自己最喜欢的那一身紫衫。
郦酥衣站在马车外,一手轻抬着车帘,与好友诀别。
与好友分别,固然依依不舍,可此地终究不是对方的留恋之地,如今养好了身子,理应不当久留。
宋识音离去时,郦酥衣拜托她,将沈兰蘅的长明灯盏一道送回京城。
一袭紫衫的姑娘坐在马车上,同她点头道:
“衣衣你放心,这一路,我一定护好这盏长明灯。”
她并未多嘴问这盏灯为何人而燃,全以为这是沈顷在祭奠众将士的英魂。
春风裹挟着马蹄声踏踏,郦酥衣站在郎君身侧,抬眸望去。只见眼前扬动起一道道黄沙,尘土漠漠,渐渐远去。
识音不愿见苏墨寅,亦不准他相送。
故而今日识音离去时,并未见到他的身影。
郦酥衣并不知苏墨寅现下在何处,也无意去向沈顷过问对方。
郦酥衣知晓好友的性子,识音并非能吃下回头草之人,既然要断,那边要断得干干净净。
拖泥带水,藕断丝连,并不是她的作风。
于是乎,于众人的一片注目中,宋识音护送着这一盏长明灯,便如此回了京城。
一个月后,大凛与西蟒正式开战。
……
春意渐浓。
郦酥衣坐在军帐里,她自幼畏寒,西疆又是阴寒之地,即便如今,她怀中仍免不了抱个汤婆子。今日沈顷在外征战,帐内有玉霜与素桃陪着,即便如今沈兰蘅已不在,一想着战场上那些刀光剑影,郦酥衣心中仍有些惴惴不安。
见状,玉霜在一侧温声安慰着,为她捧来热汤。
郦酥衣垂下眼。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的肚子也一天天大了起来。
此去京都路途遥远,一路颠簸,多有不便。再加之此时此刻,她只想陪在夫君身侧,故而并未陪着识音一起回京。
郦酥衣心想,与其在京都过着心惊胆战、候着西疆军报的日子,倒不若一直留在这里,陪在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