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辰从记事起就住在新河路66号的小房子里。她的父亲是向导,母亲是狼人,汤辰上了中学才从自己的血型推测出,她不可能是父母的亲生孩子。
哭闹过后,母亲终于告诉她实情:夫妻俩人结婚后不久,就在新河路3号的小教堂门口捡到了襁褓中的汤辰。汤辰当时被雨淋了一整天,非常虚弱,为了救活她,夫妻俩把用来置换房子的十几万都花光了。
汤辰在父母怀里大哭一场,从此不再提这件事。几年后父母攒钱搬出了王都区,汤辰大学毕业后需要一个独立的创作环境,便搬回了老房子。巧的是,今年过年,汤辰回家时不经意听见在厨房忙活的母亲说了一句“不知道辰辰妈妈现在还在不”。汤辰立刻追问,才知母亲竟然来看过自己,而为了不打破现在的安稳生活,父母选择了隐瞒。
“我能打听到的消息目前只有这几1点:她也是向导,住在王都区,年纪大约五十上下,做什么工作我不知道,但来的时候带了些钱,我爸妈没收。听说穿得挺整齐干净的。”汤辰咬着一根烟说,“能找吗?”
向云来一声长叹,扭头看隋郁。隋郁读懂了他目光的含义:“我觉得她这个比我那个更难。”
向云来:“你们彼此彼此。汤辰,你找亲生母亲,你爸妈知道吗?”
汤辰:“当然不知道啊。”
向云来:“他们会伤心吧。”
汤辰:“那倒没必要。我不是去认祖归宗的,我是去骂那个女人的。”她吐出一口烟,笑道,“这个母女重逢的情节该用什么台词,我在心里预想了好多次,很精彩了。”
他记下了汤辰说的话,抬头时看见汤辰笑眯眯看自己。“看我干什么?”向云来嘀咕,“我不想再当你的写作素材了。”
“你平时不都喜欢在别人没允许的情况下跑海域里溜达吗?”汤辰说,“一见到你,我就把防波堤加固起来了。可你怎么不动手啊?”
向云来正色道:“我现在是专业人士。”
汤辰和端着两份牛肉炒饭走出来的胡令溪都笑得很无礼。
吃完牛肉炒饭,汤辰带向云来和隋郁往新河路3号去。新河路在福光路后面,向云来用小电车载隋郁,一路颠到小教堂门口,还没进门先愣了:小教堂张灯结彩,热闹非凡,里头有人派食物、饮料,还有人拉琴唱歌,外墙上挂着横幅:同光教教祖诞辰66o年纪念大会。
这个小地方开“大会”,寒碜;可教祖居然寿达66o年,伟大。
向云来有点儿后悔刚刚在前夜酒吧吃太饱了,教堂院子里各种食物水果,琳琅满目,且全部免费。想到胡令溪一份炒饭收他48块钱,向云来心头滴血。象鼩趴在他头顶,左看看右看看。
才跨进教堂大门,向云来就愣住了:这同光教教堂布置得跟天主教教堂差不多,不同的是,神坛上不是耶稣受难或圣母像,而是一张巨大的男性人像。那男人容貌十分俊美,金顺滑如流水,身着华服,正半垂碧蓝的眼眸,俯
视来往的人群。
向云来看得心情畅快:“哇……”
象鼩的黑豆眼亮如星辰,一丝余光也不给隋郁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大幅人像上,后爪一蹦一蹦。
隋郁的大拇指和中指圈成一个圈,眼罩一样挡住象鼩的视线,低头对向云来说:“这是泉奴。”
向云来:“泉奴是什么……哦,想起来了,课堂上唐老师说过。”
泉奴是一种外形俊美、寿命短暂的特殊人类,只生存在美国的黄石地区,他们预知死亡的时候会把自己浸没在黄石的温泉中,躯体将在温热的水中渐渐溶解。一定时间后,一位新的泉奴自温泉中重新诞生。这位新的泉奴可以继承前泉奴的记忆,也可以放弃部分记忆,他们依赖这种特殊的繁衍方式生存。
“这个应该是世界上已知的、寿命最长的泉奴,abraham。”隋郁说,“我见过他,他确实是这个长相……但他怎么成了宗教的教祖?”
汤辰:“同光教跟地底人权益保护协会一样,都是骗局。”
她声音不大不小,引来周围几1个同光教教徒的怒目侧视。
同光教是近几1年在王都区兴起的宗教,崇拜的是教祖亚伯拉罕不死不灭的永生传说,信奉信好事、尽忠心就能保持洁净之心,即便死了,灵魂也将得到永生。
向云来:“教祖可以永生,教徒还是得死,是吧?”
他被更多人怒目侧视。
汤辰:“人都是会死的嘛,即便是骗局,也得编个合理的故事。如果说信了咱们宗教就可以不死,万一真死了,那岂不……”
穿白袍的老头风风火火走过来:“又是你,汤辰!走走走,这里不欢迎你。”
老头把汤辰和向云来赶出去。于是一行人只剩隋郁和他手里捏着的象鼩,还留在教堂里。周围尽是令人倒胃口的可怖面容,隋郁只想尽快逃离,但汤辰极有可能是他想找的人,他耐着性子穿梭在祷告、颂唱的人群中,低头品尝食物,偷听他们的谈话。
象鼩乖巧地扮演着精神体的角色,银狐毫无出场戏份。看得到象鼩的人夸赞隋郁的精神体可爱,象鼩把头昂得高高的,尖鼻子翘得挺挺的,骄傲万分地蹲踞在隋郁头顶。
但你不是哨兵么?有人问。
隋郁想起曾看过的一篇国内学者写的论文,微微一笑:“我有两个精神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