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乔细细看来,仁皇与司空定不愧是兄弟,相貌十分神似,只是司空定有一股大漠苍桑感,眉宇间有些不羁,仁皇却是温文儒雅,看起来很是清秀。
据说仁皇当年上位之时也才刚过十七,如今不到四十的年纪看上去虽没什么皇帝霸气,却有一种浩然正气之感,让人觉得不愧是被称为“仁皇”之人。
仁皇此时也在打量苍乔,这样貌本就不陌生,此时却又生出更多的熟悉感来,像是见着故人,心里又是酸涩又是怅然。但他表面并未露任何情绪,只是笑道:“近处看来,苍乔确实有哪里不同了呢。”
不知是澈亮的眼睛还是那灵动的神情,跟以前骄傲跋扈的模样看来仿若两人。
苍乔赶紧道:“谢皇上夸奖,草民只是……浪子回头!”
仁皇笑了,“浪子回头好啊,省得给你爹操心。”
这两人在大殿上就一言一句聊了起来,苍乔是偷偷摸摸观察仁皇脾气秉性,以免日后再出什么差错;仁皇却有另一番心情,只是这心情如何,却只有他一人知晓了。
晚宴皇上留了夏家两兄弟一起在大殿用餐,顺道将使节团一行人也请了上来。华雀终于是给众人唱了出戏,苍乔偷瞄那头司空琅,就见男人端着酒壶却忘记要倒酒,傻愣愣直着眼看着戏子扮相的华雀。
夏云卿帮苍乔剔了一片鱼肉沾了酱汤放进碗里,抬眼见对方似笑非笑看着某处,也顺着目光看过去。
“八皇子当真是喜欢……”他没说下去,又将目光看向场中央的华雀。灯火下面,青衫宽袖,长长衣摆之下绣的是百花齐鸣,黑发被精心打理,光顺如丝,面上施了胭脂画了眉,一瞥一笑仿若女子,不,是比女子更美。
夏云卿想到这两人之间的距离就如同自己与大哥,心里不由苦涩,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旁边苍乔转眼看他。
“怎么了?”
夏云卿摇头,“没什么。”
两人这边说着,那头大皇子司空明却一直关注着仁皇的一举一动。见他一直看着殿下的苍乔,司空明虽纳闷,却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倒是隔着几个位子的司空沈垂下眸,手指在玉扳指上摸了摸,面上似乎若有所思。
使节团的堂本看完华雀的表演,站起来鼓掌。一边举杯叽里咕噜,旁边翻译连忙道:“堂本大人说,没想到宜兰有如此佳人!真是让堂本羡慕!”
仁皇终于转眸看他,也举杯道:“听闻金樟有一位名动天下的舞姬,堂本大人何须谦逊。”
那堂本却是一笑:“仁皇若有兴趣,明日我就派人飞鸽传书,将那舞姬送来给仁皇。”
苍乔一撇嘴,暗自嘀咕:有送必有所求,不安好心。
夏云卿低头看他,见男人叼着酒杯眯着眼算计似的打量那堂本,心里只觉可爱,不由勾起嘴角。
仁皇自然不笨,道:“若是抢了名动天下的舞姬,只怕各国英雄好汉都不会就此罢休了。”
这话自然是说笑的,所谓英雄爱美人,却只是用这个借口轻描淡写带了过去。
那堂本见一计不成,只得暂时作罢,将酒饮尽坐下了。
他坐下之后,目光又看向对面的白衣青年,那笑容动作比远远在台下看着更来的让人心动。他动了动喉咙道:“这位可是昨日登台献艺的小乔?”
苍乔抬眼看他,笑眯眯道:“正是。”
堂本道:“小乔先生真乃奇才,昨日一番表演实在让我等大开眼界!”
苍乔继续笑眯眯:“这点我也知道,昨晚堂本大人等不及我回去就派人来求见呢。”
这事在场众人还是第一次听说,连仁皇都是一愣,转眼看堂本。堂本有些尴尬,道:“在下只是钦佩小乔先生,想邀请月下喝酒闲聊。”
“昨日好像没什么月亮。”苍乔摸摸下巴。
那堂本面上露了不满,转头看仁皇,“宜兰的戏子都是如此无礼的?在我们那里,这等说辞足够拉出去砍头!”
仁皇转眼看苍乔,显然是将事情都交给他了。苍乔正色道:“堂本大人这不是明知故问?你都说了是你们那里了。”
堂本眼睛瞪大:“我可是使节团头领!”
苍乔点头,“不知使节团是来干什么的?”
“自然是议和!”
苍乔撑着脸,对他抛了个媚眼,“哎哟,既然是议和,那就是兄弟。既然是兄弟,说话何须以辈分论呢?”
那堂本一时半会儿脑袋没转过弯来,重重将酒杯往桌上一放道:“可我们现在还没议和!”
“那就更要努力当兄弟啦。”苍乔一脸无辜道:“难不成要将你们关起来?或者凶巴巴对你们才行?”
好像句句说的都在理,但又总觉得不对。堂本揉了揉眉心,心说:该不是这酒太烈了,自己已经醉了吧?否则为何晕乎乎的感觉?
堂本旁边坐的一人,看起来像个书生样子,长得很是干瘦。此时终于开口道:“小乔先生此话有误,我们带着议和的心来,自然是要互相尊敬彼此以礼相待,宜兰自古是大国,兄弟礼仪想必也是有的吧?”
司空言瑾和司空沈都是一挑眉,齐齐转头看苍乔。苍乔慢条斯理将杯子里的酒喝了,舔舔嘴角,面色是不动如山,心里却道:唉,原来这使节团里不全是笨蛋啊。
看样子那干瘦如柴的人便是智囊了。他又捡了颗青葡萄扔进嘴里嚼啊嚼。大殿里一时安静下来,气氛变得有些诡异而紧张。
“兄弟礼嘛,自然是有的。”苍乔不知想到什么,突然转头看了夏云卿一眼。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只让夏云卿心里漏了一拍,脑袋里不由自主想起昨晚幔帐里的胡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