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辉煌的寝宫里,离床榻最近的刘照君歪了歪头,目露疑惑的瞧着宽大龙床里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君王。
怎么这个小太监进来后,陛下就一直盯着他看,却又一个字都不说呢?
他的脸生得很漂亮吗?
还是他身上有什么特殊的东西?
床边背手站着的刘照君稍弯了弯膝盖,用余光悄悄打量前方跪着的小太监。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他也实在没看出这小太监有何厉害之处,竟值得君王盯着他就看了足足快有一炷香时间。
除了小脸生得白净点,眼睛大了一点,胆子小了一点,这人和其他太监没有丝毫的区别。
他想不通,另外一个人同样也想不通。
即便隔着微微晃荡的床帘,跪在塌前的小太监仍能清楚感知到前方阴沉沉的视线始终落在他身上,冷如寒霜侵骨。
这道不怀好意的视线盯得他心里发慌又害怕,身体就控制不住的抖了起来。
他的双手捏紧破烂脏污的衣袖,向下卷卷缩缩的弯腰低头,恨不得此刻就找条地缝钻进去。
可怜小太监还没从之前险些被侍卫们乱刀切片的恐慌里回过神,马不停蹄又被拽到了初次相见就要杀他取乐的帝王的面前。
也不知突然转性留他一命的帝王把他抓了进来,是打算择后问罪还是当场处斩,他的小命时刻就悬在一线,朝夕不保。
小太监暗暗想道,从进来到现在心思难测的君王只看着他不说话,估计心里又是琢磨着要怎么残忍的弄死他吧?
反正被这隔三差五就杀人的活阎王逮住,绝对没好事。
小太监身体里装着的那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小心脏呐,这一刻几乎都要碎成了渣。
直到塌前跪着的小太监被她盯得身体颤抖不住,眼泪也若隐若现时,百护安终于才大发仁慈的移开了视线。
她垂目看着金丝锦被上的双手,指骨细长,处处布满细碎的伤口,新旧的痕迹参差不齐。
无论怎么看,这都不像是属于一双女子的手,一双君王的手。
手背肌肤粗糙,掌心老茧密布,和她以往所见到的闺中少女,王朝帝王被保养精细,如羊脂白玉般细嫩美丽的手根本不同。
可她的军功,她的王位,她的性命,全是靠着这双丑陋的手夺回来的。
现在却有个来历诡谲的东西告诉她,这一切都是违抗不得的宿命,是早就设计好的结果。
多么可笑。
多么讽刺。
可笑的难以置信,讽刺的极尽嘲意,它所说的每一句都是在大肆嘲笑她曾经的拼命和绝望,仿佛那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玩笑。
这不禁让她怀疑起之前经历的惨烈人生,那些数以万记死在她眼前的人们,难道这真的都是一场无法醒来的黄粱梦么?
所有人都如酒醉者浑然不知真实,唯独百护安清醒的沉溺与这场黄粱梦里。
明知真相却又挣脱不得,且永无苏醒之日,像是一个受到诅咒的噩梦。
想不到她竭尽全力的活下来,却仍然逃不掉是被命运操控的奴隶的可笑宿命。
此刻的她心绪复杂到了极点,外表故作稳重如山,随意的翻着手指,只有微微颤抖的指尖透露了她真实的心情。
“那我呢?”她沉着的问,“后来我又是怎么死的?”
“按照历史的正常进程,五年后的深秋入夜,王宫里会举行一场私宴,有不服反派挟制朝堂的官员会在宴席中安排刺客,意图刺杀反派。”
从一开始,脑子里和她对话的声音就是个没有情感实体的虚假存在,和她相似,却不全似。
它虽然看得到她身体里每一处细微的素质变化,但是并不懂人类的感情变化,就一五一十的回答她。
“这场私宴也是反派初次遇上女主,因女主舍命救他,反派会对她一见钟情,而你会因无人相护遇刺身亡。”
听后,她的指骨寸寸捏紧,随即嘲弄的勾了勾嘴角,恶意满满的冷笑一声。
“不需要这么麻烦了,我现在就送他去死!”
堂堂一个君王竟没有挡在前面当随身盾牌的成批侍卫,说死就死了,那她还留着这被一个江湖女子就迷得神魂颠倒的废物点心有什么用?
等她这个失去利用价值的傀儡皇帝一死,怕是他随便找块破布把尸体一裹就塞入某处废井里,连坑都懒得挖一个。
她就算死也要死的轰轰烈烈,绝不委屈凑合。
说着,她轻松的抬抬手指,就要吩咐心腹把床边跪着的小太监拖下去乱棍打死。
“立刻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