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窗外的老天官,东朝房里又一次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似乎绝大多数人的头脑都停滞了下,短暂的失去了思考能力。
对于今天廷议的结果,他们心里有过很多种设想,但无论是谁,也万万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大变异!
王天官看着集体愣神的东朝房内,笑呵呵的说:“我只是去会极门上谢恩疏,路过此地而已。尔等继续,不必管我。”
今日主持人于尚书下意识的问道:“老冢宰去谢什么恩?”
隔着窗户,王天官又回答说:“前些日子我疾病缠身、卧床不起,一度有辞官之意,而后皇上下旨慰留,并且赐太医问诊。
皇恩浩荡如九天甘霖,被沐浴后我这病情大好了,为臣者怎能不亲自诣阙谢恩?”
在一干朝廷老官僚心里,王天官话里的槽点实在太多了。
皇帝对病重不起的大臣下旨慰留只是一种表面形式,和“三辞三让”的性质差不多。
皇帝的几次慰留表演完了后,被慰留的病重大臣就该真正走人,但你老王怎么能就此病好了呢?这完全不符合套路!
而且让你老王多日卧床不起的重病,太医去看了下就大好,什么时候太医水平这么高了?
谁不知道太医院和御膳房是一个原则,业务上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王天官在窗外亮了相,说完话就走了,但他带来的巨大冲击波后遗症还在东朝房震荡。
此时朝臣们纷纷就反应过来了,莫非这是诈病?老王诈病赚总宪?
回过头来看,这套路莫名的有点熟悉,好像在一本叫《三国演义》的小说里看到过。
不会吧?居然还有人照着一本小说去抄政治斗争,貌似还抄赢了?
其他朝臣还有心情议论纷纷,但清流党人集体陷入了难言的沉默。
让孙丕扬这左都御史破例迁转吏部尚书,肯定会引起一定的非议,对他的名声有所损伤。
所以这件事在本质上就是,以付出声誉为代价,夺取至关重要的吏部尚书。
现在孙丕扬被周应秋逮着公开讽刺了半天,等于是已经先把声誉付出了,但是吏部尚书职位却没戏了!
等了一会儿后,周应秋对主持人于尚书开口道:“大司徒!廷议还没有结束,请诸公继续议论啊,是否应该破例迁孙丕扬为吏部尚书?”
众人:“。”
周编修你这话就有点诛心了,还怎么往下议论?
王天官活得好端端的,别人还有什么理由去争吏部尚书?
就好比是吃绝户,那也得先等人死了再说。如果人还没死就开始吃,就未免实在太不道德了。
见没别人说话,周应秋直接找上了孙丕扬,“今日诸公聚集在此,为的就是孙总宪。还是你自己来说吧,如何了局?”
刚才大部分时候,都是同党在出面,孙丕扬作为“当事人”为了避嫌躲在后面。
而现在局面下,被周应秋点名逼着表态,孙丕扬已经避无可避。
但孙丕扬本人刚才受到的冲击比所有人都大,低着头陷入了自闭状态。
毕竟现在他才是最惨的一个,即使没到身败名裂的地步,人品名声也滑落到谷底了。
本来是一个很正常的官场争斗,变成了趁着别人生病,想通过非常规手段强行谋夺别人官职的行为。
此时的孙丕扬似乎失去了对外界感知,也不知道听见了周应秋的言没有。
周应秋瞥了眼刚才十分积极的户部右侍郎杨俊民,又冷笑着说:
“似乎有人说过,孙总宪即便得陇望蜀又怎样?而且还说,随便别人怎么弹劾孙总宪!
这是一位左都御史所应该有的态度么?孙总宪不妨说几句?”
杨俊民那几句本该是很霸气的话,换了不同的背景,似乎就变得很滑稽了。
这就是成王败寇,输了就是原罪。
一直吵吵要弹劾孙丕扬的御史王禹声站在周应秋身后,高声叫道:
“孙公辞官吧!只要你主动辞官,我便不用再弹劾你了!
如此孙公或可保全部分声名,维持正二品部院的体面和尊荣,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