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从什么开始怕黑的……
大概是被关进杂物间的那三天之后。不再是两三个小时的短暂惩罚,而是完全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无法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
只知道漫长的、无声的黑暗仿佛没有尽头。
只有越来越明显的饥饿感,还有那些于恐吓中诞生的幻觉。
会不会饿死在里面。
会不会真的有老鼠会来啃食她的脸。
会不会有虫子要钻进她的身体吞噬她的器脏。
它们就在黑暗里,它们就藏匿在影子里,从此蛰伏在她的身边。
无论内心有多么清楚这些情绪和反应是病态的、不合理的,更明白造成这一切的绝非自己,也不应该是自己的错。
可她在类似的情景下,仍然会出现过度的恐惧情绪,控制不住极端的生理反应。
只会像现在这样什么也做不到……
无能又软弱的自己。
好恶心。
她为自己无法控制这具身体而感到前所未有的恶心。
如果今天接到任务的只有自己,救不了任何人的她,或许还会像个笑话一样死在这里。
是她从一开始没有认真对待这份与众不同的职责,明明有想到过的,却依然像个懦弱的胆小鬼一样逃避了这种可能性。
夏知眠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厌恶自己。
被怎么带出那间地下室的已经记不清了,她几乎在出来的一瞬间,就扶着墙壁开始呕吐起来。
持续痉挛的胃似乎再也装不下任何东西,灼烧感从食管和咽喉一路而上,她几乎把早上吃过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
“夏夏?”
纠缠的怪异黑雾莫名消失,听到动静的禅院真希连忙冲下了楼,一眼就看到多出来的两个人。
瘫倒在楼梯边的陌生少年,以及面色晦暗却熟识的男人。
她短暂愣了下,但没顾得上与之交谈,因为此刻更担心的是还在不停呕吐的少女。
直到胃已经吐空,只剩下涩人的酸水,干呕了好一阵夏知眠才终于停了下来。
她弯着身,仿佛听不到身后担忧的呼唤,只是呆呆地看着地上的秽物。
有一瞬间,像是看到了无数扭曲的虫子在里面蠕动。
夏知眠充满惊恐地往后退了两步,她猛地捋起袖子,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臂。那些被抓出来的伤口在眼里不断翻涌变形,同样像是有什么在里面蛄蛹爬动着。
“夏夏!”察觉到对方不太对劲的禅院真希连忙上前扶住了她踉跄的身体,而少女依然没有回应,只是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手臂。
“是哪里不舒服吗?”真希充满安抚之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直到看到那些并非诅咒造成的伤痕后,担忧中多了几分讶然,“你的手怎……?”
还来不及细思,下一秒就有什么在她眼前炸开了一样。
冰锥之下,是溅开的血花,有一两滴甚至落在了她的镜片上。
对应着痕迹的血色冰凌从内至外直接穿透了少女的皮肉,大滩的血液从里面流了下来,染红手臂,如喷薄的水一般坠落在地上。
禅院真希不可置信地缩紧了瞳孔。
夏知眠就像失去了痛觉,魔怔地望着自己的覆满冰棘的小臂,却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一定不止这些,她必须要彻底杀死它们,杀死那些潜伏在身体里的恶心的虫子。
她完全感知不到身旁同伴的呼唤和拉扯,像一个没有五感的人偶不住地伤害自己。直到冰霜开始无所顾忌地覆于身体时,后颈一疼,她突然被人从身后敲晕了过去。
陷入黑暗前,似乎才听到男人有些不耐烦的,却戛然而止的声音。
“啧,难道你们咒高是什么人都……”
伏黑甚尔拿到想要的咒具后并没打算多待,把两个似乎是吓坏的小鬼从地下室提出来后,就打算离开。
只是在黑暗中略有熟悉的轮廓令他莫名迟疑了一下。
他并没有看到那个从一出来就跑到墙边去吐的少女的脸,将咒具塞进丑宝的嘴里后,却盯着对方的背影锁紧了眉头。
大概是疑惑咒高什么时候收了个这么弱的学生。
禅院真希从楼上跑下来时他就已经准备走人了,却等到对方怎么都叫不醒莫名自残起来的同伴时也没有离去。
反倒是一脸烦躁地上前,将那个像是病一样的少女敲晕,甚至还不忘开口嘲讽起来。
直到他下意识地瞥了眼倒在自己手臂间的少女,在真正看清了对方的五官后,把她推到另一个少女身上的动作,连同未尽的话语都突兀地停了下来。
伏黑甚尔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尤为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