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必吧。”
当环境足够恐怖的时候,无声就是隐形的攻击。
春兰在寂静的拷问中已经磨灭了大部分意志,当她开始失去分寸,就离露出破绽不远了。
“荔司正这是什么意思奴婢真的把知道的都说了……”春兰说,“难道荔司正怀疑是奴婢诅咒怡贵妃吗奴婢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和怡贵妃无冤无仇,这诅咒怡贵妃……说不通啊!”
“做一个不受宠的低位妃子的宫女,很难受吧”荔知忽然说。
春兰愣了愣,不知道她突然说这个什么意思。
“宫里的人,惯会踩低捧高。一个不受宠的妃子,只能捡别的妃子看不上的衣裳,御膳房领餐也只能领到一些残羹剩饭。身为她们的宫人,就更不必说了。去到哪里,都是受气的份儿。”荔知说,“我看过你的档案,就在半年前,你还在瑶华宫当差。从宠冠六宫的贵妃宫里来到无人问津的采女院里,你的人生际遇很是极端啊。”
“那、那又怎么样……”
荔知慢慢道:“上次被我撞见你不在静兰阁,就是刚从瑶华宫回来吧”
“奴婢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春兰明显慌了。
“那就说些你知道的吧。”荔知说,“埋在树下的桐木偶人,很有意思,你发现了吗”
“什么……”
“上面刻的怡贵妃的生辰八字,是错的。”荔知说,“这不有趣吗大费周章做了个桐木偶人出来,却连要诅咒的人的生辰八字都不清楚。这似乎也说不通吧”
“我、我怎么知道……人偶的事,你要问采女去……”春兰结巴道。
“这么说,你对人偶毫不知情”荔知问。
“当……”
“死到临头,还在狡辩!”荔知砰地一声放下茶盏,冷笑道,“春梅已经陈述,她在夜中听到你的房间传来削和刻的声音。宫正司的人已经搜查了你的房间——”
春兰瞪大眼睛。
“很干净。”没等春兰松一口气,荔知接着说,“除了门缝。”
春兰的脸色马上变了。
“在门下的凹陷里,我们发现了桐木屑。”荔知说,“和埋在地下的桐木偶人同出一块木料。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辩驳的”
春兰面若死灰,嘴唇哆嗦着想再垂死挣扎一下,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动刑吧。”荔知说,“你闻一闻肉香,或许就想开口了。”
太监拿起茶炉里烧得通红的烙铁向春兰走去。
“别、别……我说……我说……”
春兰吓得一骨碌滑跪在地上,拼命磕头道。
荔知让太监手拿烙铁等在一旁。
“奴婢……奴婢本是瑶华宫的宫人,因为摔碎了怡贵妃的花瓶,被发回掖庭,后来成了鹿采女的宫女……鹿采女失了圣宠,全宫都在看笑话,鹿采女本人没什么好日子过,我们做奴婢的更是吃不饱穿不暖……奴婢,奴婢就想……想些法子,回瑶华宫去……”
“你想出的法子,就是桐木偶人”荔知冷冷道。
“奴婢知道怡贵妃不喜新入宫的鹿采女,所以觉着只要把鹿采女给除掉,就能将功赎罪回瑶华宫……”
“怡贵妃知道此事吗”
春兰摇了摇头,惨淡地苦笑道:“怡贵妃要是肯见奴婢,肯原谅奴婢……奴婢也不会出此下策了……”
荔知没有轻信她的一言之辞,而是仔细盘问,反复核对,终于明白了此事来龙去脉。
马宫正此前是误以为春兰背后站着怡贵妃,所以才执意要将鹿窈定罪。
殊不知,此事只是春兰一人所为。
若非荔知出头,真相就要永远埋葬在无辜的鹿窈身下了。
“荔司正,奴婢有一事不明……”春兰说。
“你说。”
“奴婢的门缝里……真的有桐木屑吗”
荔知没有说话。
春兰懂了。片刻后,她绝望地笑了两声,突然,爬起来向墙上撞去!